楚白百无聊赖地拿筷子戳着桌上塑封的一次性餐具,看见邢司南过来,停下手:“没有啤酒的烧烤就像没有了耶路撒冷的西方。”
邢司南:“……”
他重重地把王老吉往楚白面前一放:“就算不是执行公务期间,人民警察喝酒也是要提前报备的,我劝你别得寸进尺。”
楚白“哦”了一声,敷衍之情溢于言表。
幸好老板娘很快用大铁盘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六斤小龙虾,不仅抚慰了他的胃,更抚慰了他的心。楚白一口一个沾满了酱汁的小龙虾,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邢司南剥着虾,动作十分优雅,仿佛身处的不是路边摊,而是什么价格昂贵的西餐厅。他整个人仿佛一个人形荷尔蒙发射器,楚白注意到就这一小会儿功夫,隔壁桌的年轻女孩已经偷瞄了邢司南少说三回,最后一次不凑巧撞上他的目光,讪讪地转过了头。
可惜邢司南毫无知觉,自始至终目光都没有从楚白脸上移开过。楚白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剥下一次性手套,扯了两张餐巾纸胡乱擦掉手上的红油:“看我干什么?”
“看你有趣。”邢司南挑了挑眉,“你不是洁癖么?为什么会喜欢吃这个?”
楚白看了眼已经被他造了大半的小龙虾,无奈道:“你非得在这种时候提这么扫兴的事儿么?”
邢司南没什么诚意道:“抱歉。”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楚白看着邢司南深色瞳孔里倏忽闪过的点点灯光,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热闹的,喧哗的,烟火气的……好像只要他呆在这里,就能融入这里,就能与他们成为同类,就能过上每天三点一线朝九晚五的、平淡普通的生活。
这样没有意外的、一眼看得到尽头的日子。远处飘来某首不知名的曲子,节奏欢快而声音嘹亮,楚白犯了食困,屈起腿,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邢司南坐在对面看着他,忽然笑了笑:“是很好。”
未尽的话语随风而上,飘散于木樟树修长的枝梢,上头开满了一丛一丛浅白色的小花。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楚白出地望着邢司南——他见过邢司南很多样子,各个年龄段的,态各异的,他和邢司南第一次见面,相逢于一个盛大的黄昏。在夕阳摇摇欲坠之时,他看见一个人影朝他走来,背后是一轮巨大的、将要坠下的红日。
那是十八岁的邢司南,尚且少年不识愁滋味。他垂下眼看他,剑眉微扬,削薄的唇角要笑不笑地挑起,浑身上下带着说不明道不尽的恣意与洒脱。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不知怎的,只一眼,少年人的眉眼便鲜明而隽永地刻在了他记忆里,一记就是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