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阴影里的楚白,恨恨地啐了一口:“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什么样的小孩,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种爸妈,难怪能生出这种不要脸的小杂种!”
楚白又往角落里缩了缩。他削薄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
“您先别激动,坐下来好好说……”
“不激动!你说的倒容易!你看看,看看我儿子的脸!医生说了,再往上偏一点就划到眼珠子,要是真伤到眼睛,你们赔得起吗?!”
楚白略微侧过头,看着他左手边的窗。窗外,一盆绿萝稳稳当当地立在窗台上,宽大的叶子舒展,正迎着风和阳光肆意生长。
而更远一点的地方,他看见和他一般年纪的男孩和女孩们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嬉闹,在开阔的空地上迎着风奔跑——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曾拥有过的自由。
如果可以,他也想成为一缕飘忽的风。
小小的楚白爬上窗台,伸长了手,想去抓住窗外的风。他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向下栽去。
就做一阵风,在天地间流连。
风中传来遥远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正在喊他的名字,但是他再也听不见,也看不见了。他放任自我,极速下坠,坠落向一个似乎永远也不会到达的终点。
长风刮过大地,在地平线与天际的交界处,半是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半是火焰燃烧过后留下的深灰色余烬。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枪声与警笛声混战在一起,盖过了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你回来——”
楚白从梦中惊醒。
“……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所有个人电脑及电子设备必须处于关闭状态……”
“哟。”邢司南将宣传杂志折好,塞进座位后的收纳袋里,“终于舍得醒了?”
楚白低声咳嗽了两声:“快到了?”
邢司南随手拉起遮光板,示意他看窗外。楚白顺着他的动作望去——山川河海,牧野千里,飞机正在穿过云层,飘渺的云和雾散去后,底下的景色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城市和建筑群成了简陋的积木,广袤大地看起来像是用彩色布条随意拼凑的拼贴画。楚白看了一会儿,小声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快……”
邢司南差点被他气笑了。
他看了眼手表:“不是我说这位小同志,我们下午一点四十上的飞机,现在是四点三十,你足足睡了三个小时,还嫌没睡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