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外传来轻轻的咳嗽声,陆小屿披上床尾凳上放着的珊瑚绒袍子,拉开了阳台前的落地窗帘。
年前阳台封了窗,玻璃门都关上了,司沈然穿着同款珊瑚绒家居服,看着庭院。
“司沈然,”陆小屿打开阳台门跨出去,揉揉眼睛,还有些困顿,“你不冷吗?”
阳台有取暖器,虽然温度没有室内高,辐射范围也暖烘烘的,司沈然转过身来,看到他很惊讶,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小屿,你怎么出来了。”司沈然声音依然有些哑,他几步上前,将人一把搂住进了屋子,“外头不够暖和,别出来了。”
陆小屿环着他的腰,没好利索的身体被阳台风一吹,冷得直发晕,他嘟囔道,“可是你也在外面。”
“好,我不出去了。”司沈然抱着他钻进被窝,躺下来将人搂在怀里,顺带着咳了两声,方才他开窗透了会儿气,这会儿冷热交替,气管遭受不住,咳得停不下来。
早上文姨过来温上了小吊梨汤,温在恒温煮锅里。
陆小屿听他咳得厉害,伸手给他拍背也止不住,爬起来给他倒了一碗,司沈然靠着床头喝了大半,咳嗽才好了些。
陆小屿怕冷,屋子里暖气开得太高,司沈然又见外头下雪,想出去透透气。不曾想这冷风吹留下了小毛病,司沈然还没怎么在意。
直至多年后,暮年时病痛来袭,这陈年老毛病给病魔添了把柴火,司沈然倒下后再没能起来。
陆小屿让人扶着到病房去见他最后一面,他身上连了许多仪器,还戴了呼吸面罩,虚弱得几乎整日都在睡,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看见陆小屿时,他睁大了双眼,陆小屿眼里泪水着打转,朝他伸出了手,司沈然握得很紧,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望向那清澈一如既往的眼睛。
“小屿,别哭。”司沈然另一只手输着液,吃力地抬起,轻轻擦拭着他的眼角。
陆小屿腿脚也不太好了,他坐在床边,想靠在他怀中却担心又会压到各种维持他生命的线,司沈然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他拉入怀中,像无数次深夜里揽他入怀,相依偎着,他伸手最后一次抚摸陆小屿的苍苍银发,声音越来越低,“小屿,别难过,我在时间的尽头等你。”
那晚上陆小屿沉入深海般的梦境,再没醒来。
他在无光无声的黑暗里走着,没有方向,失去重力,在一条仅能感知到时间流逝的路上走了不知多久。他想哼哼几声,让自己不那么孤独,但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被困在了一场噩梦里,只有永恒的黑夜如影相随。
这场噩梦漫长得令人绝望,时间像遗忘之海,反复冲刷洗去记忆,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失去所有五感,只有麻木地,如机械般朝着时间的指向走,直至时间的指向也消失,只剩漫无边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