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辞秋和周子恒的婚约早就取消了,薛云亭拿住了周家的把柄,甚至还找到了周子恒和女主勾搭的证据,威逼着周家退了婚。非但如此,薛云亭还从周家狠狠撕下一块肥肉,拿下了南江一个防务长的职位,成功把薛家的触角伸到了南江去。
薛云亭把这个职位,给了自己的隔房堂弟薛慕寒,他和薛云亭一家的关系都很好,办事能力也强,算是薛家人进驻南江的先锋队。
这次陈昭之所以答应带上薛辞秋,就是为了利用薛慕寒的关系,尽快在南江站稳脚跟,她的时间不多了。
这个时候的火车速度并不快,时速只有三十多公里,路上还经常要停下来上下乘客。所以即便只有短短两百多公里的路程,他们一行人还是坐了一天才到南江。
幸好有史密斯和薛辞秋两个人在,陈昭和陈安托他们的福,也混上了头等厢的票,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到南江。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火车到站的时候,太阳还躲藏在雾蒙蒙的云层里。
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乌云压在空中,让人觉得胸口发闷。
不远处的工厂吞吐着浓厚的黑烟,被初冬的寒风一刮,传来刺鼻的味道。
薛辞秋用手捂住脸,抱怨道:“天哪,这是什么东西,臭烘烘的!南江人难得闻不到吗?还把这玩意儿放在市区里,熏都要把人熏坏了。”
史密斯失笑道:“美丽的秋,这可是能赚大钱的好东西。那是一座缫丝厂,旁边那家应该是印染厂,这可都是最吃香的行业了。夏国人的丝绸美幻绝伦,即便是在我的母国奥伦,都是让人疯狂抢夺的好东西。”
“可惜产量太低了,根本不足以满足大家的需求。”史密斯叹气过后,又振奋起来,“不过我正打算在苏城建一座缫丝厂呢,到时候产能肯定会提高的。”
陈昭面上恭维,心却提得更紧了。
缫丝厂的污染可不轻啊,苏城本就是水乡小城,若是有这样一座工厂,恐怕很快就会鱼虾死绝,潭污河臭了。
但是不建似乎可能性也不大,一座工厂能带来多少工作岗位,给苏城增加多少财政税收。这笔买卖陈昭会算,苏城的统治者也会算,甚至说不定那些工人们,也宁愿拿苏城的静谧安详,换来真真实实的大洋果腹。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和他们谈什么环保未来,简直就像是和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谈营养均衡一样,太过不合时宜了。
即便是火中取栗,最起码大家还能活下来,可离了那些薪水大洋,众人便只能无奈等死了。
世事如此,由不得世人不妥协。
史密斯要去洲际酒店下榻,而陈昭和陈安姐弟两个,则是被薛辞秋盛情邀请,前往薛慕寒家中小住。
“老师,你就跟我一起过去吧。你们刚来南江,还人生地不熟的,就先在我堂哥这里安顿下来。”薛辞秋拉着陈昭的衣袖摇晃,撒娇道,“再说我堂哥肯定每日里都忙得很,根本没有功夫陪我的,咱们在一起,我也有人能说说话啊。”
薛慕寒推了推自己的眼睛,看着这个比他小了十来岁的堂妹,情自然地跟一个舞女撒娇,还是觉得惊讶。
不过他是知道薛辞秋的骄纵的,所以很乐意有人能够帮忙约束。
故此薛慕寒也跟着开口道:“陈小姐,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咱们好歹也都是苏城出来的老乡,今日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我太太已经备好早餐了,她平日里朋友多,你们刚来南江,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她打听打听。”
陈昭本就打算搭上薛慕寒这条线,闻言只略微推辞了几句,就带着陈安坐上了薛家的汽车。
南江和苏城比起来,确实能称得上繁华了,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汽车也随处可见。街道两边都是四五层的楼房,很多还挂着霓虹灯,只是现在是白天,没有通电而已。
叮叮叮的黄包车铃声,还有当当当的电车通过轨道的声音,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些许声色。
而路边的小摊小贩,也都在高声叫卖着,食物的热气在空气中招摇飘散,勾的人的肠胃也蠢蠢欲动。
陈安昨晚有些激动,晚餐都没有吃多少,这会子两眼放光的看着窗外,恨不得马上就能大快朵颐。好在他还知道害羞,拼命捂着肚子,没有咕噜噜的叫出声来。
汽车左拐右拐,很快就绕过平民区和红灯区,到了安静而奢华的租界区,在一栋三层的白色小楼前停了下来。
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正穿着貂皮大衣,站在门口等候。
这是薛慕寒的夫人,周淑云。
眼见着薛辞秋下车,她脚步飞快的赶过来,脸上挂着激动的笑:“哎呦秋秋,累坏了吧,快进来歇歇。嫂子给你准备了黄鱼面,是你最爱吃的。”
薛辞秋见着堂嫂也很兴奋,她是薛家这一辈最小的,同辈的这些嫂子哥哥,都拿她当个孩子对待。
不过薛辞秋好歹还记着陈昭姐弟俩,转身拉住周淑云的手,为她介绍:“堂嫂,这是我的钢琴老师陈小姐,还有她弟弟。我们是一起从苏城过来的,陈小姐刚到苏城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所以我就邀请他们姐弟来咱家住几天。”
周淑云表现的落落大方,热情地打招呼:“我听嫂子说起过陈小姐,最是能干有为的,尽管在家里住下。我们别的没有,空房子还是有两间的,请千万不要客气。”
一行人说着话就进了屋,南江的冬天湿冷,不过一楼的大厅烧着壁炉,倒是暖烘烘的宜人极了。
下人带着陈昭几人去洗漱,而周淑云则是交代厨房,再多准备些吃的来,唯恐待会儿不够,再闹了笑话。
薛慕寒还有工作,叮嘱了几句就走了,只留下周淑云招待陈昭等人。好在周淑云极为善谈,又有薛辞秋这个两方都熟悉的媒介,场面倒也不尴尬。
等到用过早餐,陈昭带着陈安出去找房子,薛辞秋和周淑云窝在沙发上闲聊。
薛辞秋先问道:“堂嫂,茜茜呢,怎么不见她?”
周淑云含笑道:“上学去了,旁边有洋人开了家圣玛利亚学院,你哥哥托人找了关系,把茜茜送进去了。她现在大了,也该好生读读书,日后走出去才不会被人看不起。”
“秋秋,我也是来了南江才知道,这边有钱人家都流行送儿女出国留学呢。出去个三五年,人也长大了,见识也有了,学历也有了,哎呦呦,那可真是抢手的不得了。”
薛辞秋撇撇嘴,不屑道:“见识和学历有什么用,那周家的周子恒不也是留学回来的吗,就是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人渣。哼,照我说,他们就是学坏了,连人性都没有了。”
周淑云不赞同的说道:“也不能这样说,还是有几个好的,等明儿舞会上,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秋秋长得这样漂亮,人又有气质,定然会是最亮眼的姑娘。”
薛辞秋的想法却和从前大不相同,她这些日子经过陈昭的洗脑,已经全然把什么男尊女卑的一套抛之脑后,骨子里的热血激发出来,是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
不过她也只得周淑云说这话,是为她考虑,所以并未出言反驳,而是另选了个话题岔过去了。
而另一边,陈昭在薛家佣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租界的房屋租赁处。
南江租界区的房子,一向是极为抢手的,但是房租的价格都能吓倒一批人,相对于这个时候的物价而言,简直与抢钱无异。但还是有一批一批人前赴后继,想着到租界来生活,毕竟这里安全,像是乱世中的桃花源。
小洋楼陈昭是租不起的,她着重问的是民居。
有些人家虽然住在租界里头,但是自家又缺钱,便把空房子收拾出来,租出去贴补家用,在租界也是很盛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