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两个月,贺灼遣散了那四名佣人。
但他的病已经严重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失去了对白天和黑夜的感知,每天睁开眼就是噩梦,或者幻觉。
他看到自己的双腿没有残废,还能骑着马在雪山上意气风发地狂奔,和迅猛的雪豹一较高下。
还看到记者部五十三名队员没有因他罹难,他们一如往常地围在冰冻湖边开篝火晚会。
最后看到贺灼温柔地牵着他的手,带他看医生,带他做复建,下雪天陪他坐在温暖的花房里,倒两杯小猫威士忌,问他尼威尔的往事。
就在他鼓起勇气尝试着开口时,幻觉如同镜面一般被蓦然击碎。
那四个人面目狰狞地冲进来,将他抓回发霉的阁楼。
扇过来的一巴掌抽掉了他的门牙,手臂被扭曲骨折,喉管被混着雨后泥鳅味的土腥塞满。
他拼命全力挣脱束缚,用仅有的三秒钟跑到窗边,眼睁睁看着贺灼在他奋力呼救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一幕成了他所有噩梦的素材。
就像被抓进网子里卖给商贩的猫崽,挣扎着向主人求救,却看到主人丢下自己转身离开。
那猫崽直到被剥皮抽筋、剜骨做汤的那一天,都无法从主人决绝的背影里逃出来。
困住他的根本就不是网子,也不是阁楼。
是被所爱之人打碎的最后一缕求生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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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老大!”
罗莎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季庭屿抬手抹掉眼泪,没有回头。
“吃点东西吧。”
罗莎琳递给他一杯各种坚果打的奶糊,她记得贺灼经常给季庭屿做这个,每次季庭屿胃口再不好都能喝完一整杯,只是她做的没有贺灼搞出来的香。
“放下吧。”
“喔。”
罗莎琳放在他身后的桌子上,欲言又止。
“走吧,我没事。”季庭屿堵住她的话头。
她抓了抓头“至少把奶喝了,东西也不吃伤也不管,你真想把自己耗死呀,拜托别吓唬我们,那几个年纪小的og都急得掉眼泪了。”
这话让季庭屿有了反应,伸手拿过奶糊。
罗莎琳可算松口气,拍拍他肩膀:“我走了啊。”
猫咪浑身一僵,如惊弓之鸟般紧紧闭上双眼,在关门声响起后僵硬地低下头,看到手中的奶糊因为应激全都泼到了胸前,鲜血和奶渣糊成一团。
他无措地睁着眼睛,呆滞良久。
把头抵在窗上,两只耳朵像小狗一样垂落。
夜风吹进来许多蓝色琼花落在耳朵上。
季庭屿把它们捡下来,在掌心攒了一小把,找了根铁丝圈成花环,给自己戴上,望着身后的方向不知在和谁诉说:
“花环我自己做了……”
我们……就这样吧……
他们走之前,贺灼就伤重晕倒在了游轮上。
队员想把他送到医院,但无奈狼王本体太大没法拖送,坐船到下个港口的医院又耗时太久,病情耽误不起。
后来还是莫里斯带着一票人手及时赶到,用七八架直升飞机把巨狼吊了起来,空运到医院抢救,从进抢救室到脱离危险,记者部一个人都没去。
他替兄弟不值,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把季庭屿一伙人拦在港口。
“老贺为了你们开着没调试过的飞机上路,半条命都没了,抢救三个小时,你们一个人都不出?”
队员们面面相觑,心里五味杂陈。
既担心贺灼的伤,又疑惑好端端的季庭屿为什么突然和他决裂。但老大都发话了谁都不准去,他们只能听命。
“分手了,不便探望。”
季庭屿的声音冷得刺耳。
莫里斯嗤笑一声:“掏心掏肺追你半年,什么错都没犯,你说分手就分手?”
“对,你有意见吗?”猫咪转过身,一手放在腰间的沙漠之鹰上。
“这是非要闹个兵戎相见了?”
莫里斯向他腰间扫一眼,极为不屑地冷哼道:“拜我那个傻兄弟所赐,他听说你遇袭,让我召集所有人手出动救你,你说这些人办你的记者部需要多长——”
话没说完就听“砰!”地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