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的田地就明显没有赵不息的那三百顷良田好。赵不息弯腰看了看地里稀疏并且不太饱满的麦子,又看了看田中的土壤。
这片土地倒是挺平坦,就是土壤不太肥沃,而且麦种不太好,也没有精耕细种。
赵不息直起腰,又往前走了几步,却看到不远处的大树下面好像拴着两个孩子。
赵不息眉毛一皱,脚下几步就走到了大树边上。
树下果然拴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看着年纪也就三四岁,个子还不到赵不息的大腿,瘦的吓人,身体还没有头大,分明应该是还有婴儿肥的时候,可脸上的软肉还不如已经到了青春期身体开始抽条的赵不息多,腰上拴着拴牛的缰绳,打了死结,另一头拴在树上,将两个孩子牢牢固定在树下面,活动的范围也就只有方圆几米。
走进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几滩猪牛的屎尿就被堆在树后,看着像是秦农官在咸阳推行的堆肥之术,只是这一滩肥料,堆的不太好。
几只苍蝇围着两个小儿嗡飞,可两个孩子仿佛看不见一样,只是蹲在地上玩土。
直到她们看到赵不息过来,才好地抬起头看向赵不息。
赵不息犹豫了一下,看着两个孩子已经略微干枯的嘴唇,抬起手中拎着的水袋,“喂,你们喝水吗?”
“喝!”小男孩话刚落就被小女孩拉了回去,小女孩责怪的瞪了小男孩一眼。
“娘说等娘回来再喝水的。”小小的脸上一副严肃的模样,奶声奶气的话让赵不息会心一笑。
“你们娘陪你们来的?”赵不息顺利和小姑娘搭上了话。
好在这时候人命比草轻贱,秦律又严苛,咸阳附近治安不错也没有拐小孩的,此时的黔首还没有不能跟陌生人说话的意识。
赵不息一搭话小姑娘反而手足无措起来,显然她这个年纪还没有到能和大人聊天的时候。
好在原本正在田地间劳作的女人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正慌张的往这边跑。
女人从田地里钻出来,头发凌乱像是一团乱麻顶在头上,身材瘦弱,身上的短褐看着比她整个人大了两圈,嘴唇干裂,色慌张,在看清了站在她孩子边上的赵不息之后色更加慌张了。
和还不知道权贵为何物的四岁小儿不同,已经成年了的女人显然更加清楚身上穿着的衣服一看就是上好布料的赵不息的身份——她得罪不起的权贵。
一时间,这个女人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这样的贵人为何会站在她孩子边上。
好在赵不息在河内郡的时候也面对过这种情况,她对着女人安抚的笑了笑:“我出门玩,偶然看到你家的孩子被拴在树上,以为遇到了贼盗劫掠小儿,所以过来看一眼。”
女人连忙解释:“这是我亲生的孩子,我要干活,家里没人看孩子,才把她们带在边上哩。我不是贼盗哩,大丫,快喊娘。”
那被喊做大丫的女娃听到自己娘亲的话,连忙脆生生的开口:“娘!”
女人这才松了口气,生怕解释晚了就被赵不息当成了贼盗检举到官府中。
赵不息笑了下,主动把手中的水袋递给女人:“喝水不?”
她看着女人嘴唇也很干,赵不息这一路上过来也没有看到有井和溪水。
女人手忙脚乱地接过赵不息递过来的一看就很贵的牛皮水袋,只敢拿着不敢喝。
赵不息再三让她喝水,女人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水袋,抿了两口,又给自己两个孩子也喂了两口水,却也不敢嘴唇碰着水袋,只敢仰着头隔着老远往口中倒水,生怕弄脏了赵不息的水袋。
可看着两个孩子喝了水咧着嘴笑的模样,女人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
这个女人面黄枯瘦,长得也不好看,皮肤黝黑,露出来的牙齿很黄,身上满是泥土,还有一股怪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
可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微笑的模样,却很可爱。
“这一片地都是你家的吗?”赵不息指着这一片连起来的足足有数十亩的田地。
她没问女人为什么要用拴牛的绳子把孩子拴在树上。
若是还有其他法子,一个爱孩子的母亲也不会愿意将自己孩子用拴牲畜的绳子拴在树下面的。
喝了赵不息的水,女人胆子明显大了一些,说话也利索了一点。
“回贵人,这百亩的地都是我家汉子留下来的。”
“你家汉子呢?”
“死了,头几年服了兵役,没能回来。”
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色平静,眼中的情绪平静的似乎都带有些麻木的意思。
赵不息缄默不语。
过了一阵,赵不息对女人说:“你在这看孩子吧,我帮你割麦子。”
女人惶恐:“这咋行啊……”
被赵不息淡淡看了一眼,女人声音弱了下来。
这位贵人年纪看着也不大,可瞅着还怪吓人哩。
赵不息看了一圈,问:“你家的镰刀呢?”
女人脸腾得红了,她指了指方才被自己仍在地上的石片,“我家没有镰刀……”
铁珍贵,铜也贵,铜的损耗还大,大部分穷困的黔首用的都还是石刀。
赵不息干脆把自己随身带着的短剑从小腿内侧抽了出来。
这把剑就是当初黑石冶炼出的一团钢锻造的,本来赵不息想要锻造一柄长度正常的剑,后来想到要给嬴政送礼物,就将那团钢一分为二锻造了两把短剑,一柄送给了嬴政,一柄依然在赵不息这里。
当初锻造的时候是按照身高来的,嬴政那柄剑币赵不息这柄要长一些,也正好能塞进小腿内侧和膝盖平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