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有四个院子,每一个院子内的麦苗虽然不多,但是一穗一穗的人工去雄也不是件轻松事。
赵不息带着十几个人一直忙忙碌碌了一整个下午才给两个院子的植株去了雄株。
“甲院中是去雄的麦粒大矮杆性状,乙院是没有去雄的穗多矮杆形状,丙院中是去雄的耐旱麦粒大性状,丁院中是没有去雄的抗倒伏麦粒大性状。”赵不息掰着手指头数。
“再过两三天开花了以后就可以人工授粉了甲乙杂交、丙丁杂交,我们要培育的是麦粒大穗多耐旱抗倒伏的小麦。”
十几个跟着的人却满脸茫然,他们脸上写满了听不懂。
赵不息无奈地叹了口气,缺少人才啊,整个黑石里识字的人都不超过十个,其中一大半还是这两年她教出来的,知识水平也仅限于认识字,稍微高深一些的知识根本不是能速成学会的。
得出去搜刮些人才才行,这几年黑石的发展虽然不错,但是能够吸引到此定居的也只有种地的黔首,能拉到艾老这个医家人都得多亏艾老一生辗转治病救人,年纪大了只想找个养老的地方不介意黑石贫困。
等再过几个月最忙碌的春夏过去自己就出去游历一趟找点人才吧。赵不息暗下决定。
得再往楚地去一趟,现在天下的墨家三分,最擅长机关科技的秦墨都在秦少府里担任官职,自己是搞不到了;继承墨子政治思想的齐墨因为义气随着田单赴死了好几百人,也剩不下几个人了;就剩下最具游侠气的楚墨,这类游侠最容易触犯秦的律法,她去应该能搞几个犯罪逃事的楚墨回来。
顺路还能去沛县看一看,不知道她几年前大闹的那一通有没有改变吕雉嫁给刘邦的命运,还有她心心念念馋了许久的萧何,唉,这样的大才怎么就一心惦记着拿秦朝的死工资做个小官吏呢,做小官吏是没有前途的,你得造反才能成为汉初三杰啊!
赵不息一边盘算着一边已经走到了赵朴的院子前,院门紧闭,但是从门缝中可以看到内屋还点着烛火。
还好赵朴还没有睡。
赵不息咚咚敲门,脚步响起,门打开,蒙毅探出身体,赵不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我是来拜见赵公的。”
蒙毅冷着脸,低声道:“主君已经歇下了,黑石子明日再来吧。“
可那里面蜡烛还亮着呢,哪有人睡觉亮着蜡烛的……
赵不息抵住门,蒙毅无奈停下了关门的动作,赵不息扯扯蒙毅的衣袖:”赵公是不是生气了?”
蒙毅低头看着赵不息,天已经黑了,但是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询问声和小心翼翼的动作依然让蒙毅心里一软,他家中有一个侄女,也是这么大的年纪,每次他下朝回家都会抱着他的腿撒娇。
这小姑娘却被陛下哄骗于股掌之间,还在心疼陛下。
蒙毅很想告诉赵不息你被天下最会玩政治的人骗了,可出于蒙家世代对秦王室的忠诚和对自己小命的珍惜,蒙毅还是冷着脸道:“主君已经睡下,黑石子有事也请等到明日。”
“好吧!那我明天再来。”赵不息大声道,转身气鼓鼓离开。
蒙毅摇了摇头,转身关上了院门,还特意从里面插上了门。
过了一会,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顺着墙角溜了过来,助力几步,顺着墙几下就爬了上去,轻巧无声地落在院内。
赵不息无声笑了笑,区区一面墙还想拦住本黑石子。哼,像这种认错就不能等到第二天。
赵朴那个人一看就是口是心非的老傲娇,年纪大还爱记仇,要是她今晚不去道歉,赵朴今晚肯定会越想越气,明天可就是不像今天晚上这么好哄了。
我赵不息,可是知错能改的贤人黑石子!道歉宜早不宜晚这个道理,我可是上辈子就知道的。
赵不息鬼鬼祟祟往正房走去,丝毫没注意到在暗处有几双眼睛正在紧紧盯着她。
侧房中正准备睡觉的蒙毅耳尖动了动,无奈摇摇头。
难怪陛下方才特意叮嘱近卫要是赵不息过来不要阻拦呢,原来早就料到了这位黑石子会不走寻常路。
他的侄女做错了事只会哭,这位黑石子已经知道骗走他这个拦路虎翻墙进来了,怪不得能和陛下相谈甚欢呢,哪里需要自己心软。他还是老老实实听从陛下吩咐吧,这位黑石子和陛下之间的事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蒙毅吹灭了蜡烛,安然闭上眼睛,心下决定只要陛下不喊他名字,那正屋那边就算是打起来他也只当作听不见。
吱~
木门被推开一条小缝,赵不息探头进来,嬴政端坐在桌案后,手上奋笔疾书,听到门传来的声响后头都不抬一下,仿佛没听到一样。
“赵公~”赵不息垫着脚尖窜进来,也不等嬴政招呼,十分自来熟地拉过了一把椅子,做到嬴政对面。
嬴政搁下笔,抬眼平静看了赵不息一眼,语气疏离:“黑石子擅闯鄙人屋中,有何贵干?”
这气生的还不小啊……
多亏赵不息熟读《情商》,厚着脸皮嘿嘿笑:“喊什么黑石子啊,我与赵公一见如故,赵公唤我不息就可以。我是来找赵公道歉的,今日那几个院子实在是关系重大,我不知赵公底细,所以一时不敢告诉赵公,却未曾想到赵公心中已经视我为挚友,是不息对不住赵公。”
这个道歉模板诚恳的连嬴政都挑不出什么错来,不过嬴政还是揪住了其中的关键信息。
赵不息想要打听自己的底细。
嬴政眯了眯眼睛,心下已经有了主意,他正视赵不息:“朴既然愿与黑石子结为友人,那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黑石子可随朴去咸阳我的商铺中,朴生于赵地而久居于咸阳,亲友都在咸阳,黑石子想要了解我,可以随我前去咸阳。”
虽然说的话很客气,但是嬴政脸上的表情却和客气一点关系都不相关,反而称得上恼怒。
赵不息心里一咯噔,庄重地站起身,朝着嬴政一拜,“还请赵公原谅我的无礼,对赵公这样的君子我竟然怀疑您的品行,是我的不对,请赵公宽恕我的错误。”
她又差点忘了时代不一样了,先秦重义轻生,这时的人将信义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她说的话放在后世很正常,但是放在现在对于重信义重脸面的人算得上侮辱了。这种错误以后可不能再犯了。
嬴政眼里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却依旧板着脸,紧绷的嘴唇却放松了一些。
赵不息又坐下来,下一句话却直接让嬴政面色大变,忍不住直接站起身双手支在桌上。
“这是我在做研究的杂交小麦,可以让小麦增产,而且会越来越多,没有任何条件的增产。”
嬴政呼吸急促,他努力使自己声音平静,“与沤肥之法相比如何?”
是啊,沤肥的确是能增加粮产的术,但是沤肥是有条件的,需要原料、需要人力、需要黔首劳动……可是能增加两三成粮产这已经是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