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平旌素来和这些翰林说不到一块儿去,见状顿时眉头一挑,立即猜到这里头有鬼,心里头的火气蹭蹭蹭就冒出来了。01bz.cc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自己和萧元青的关系好。这帮翰林故意对萧景曜使绊子,这是在打自己的脸!
窦平旌当即阴阳怪气了一番,“榜眼和探花去处都不错,景曜这个状元,连中六元,品级还比他们高一级,想必去处更好。”
秦学士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但他好歹也在官场混了多年,当即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顺着窦平旌的话继续往下说,“承恩公所言甚是。萧状元这般才华,只写些简单的诏书和文书未免有些屈才了。是以他一来翰林院,就领了修史书的差事,和一帮德高望重的老大人们一起,正在整理前朝史料,为前朝修史。”
划重点,老大人,修史。
窦平旌都乐了,几个菜啊就醉成这样,耍的这些心眼自己都听出来了。
不过秦学士这番话太过冠冕堂皇,确实挑不出毛病。修史向来是大事,萧景曜领了修史的活,从任务质量上来说,确实比楚行昭和陆含章更受重视。
正宁帝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觉得这份差事还算不错。十四岁就能参与史书的编写,秦学士等人确实足够看重萧景曜。
正宁帝想到萧景曜弄出来的那一堆科举资料,脸上不由自主就露出了笑意,语气也亲近了几分,“那就去看看,他修史修得如何了。”
秦学士等人连声称是,继续领着正宁帝往萧景曜的办公屋而去。
这一路上,秦学士的额头不住冒汗。想到周翰林等人的做派,他真的害怕正宁帝见到他们喝茶偷懒的场景后,大发雷霆波及到他这个翰林院学士。
现在秦学士的心里就是后悔,早知道正宁帝这么在意萧景曜,他干什么脑子一时发热就答应了这事儿,把萧景曜安排到了周翰林那边。现在只希望周翰林他们别出什么幺蛾子,真要触怒了龙颜,整个翰林院都得一起吃挂落。
其他人的心情同样忐忑。以前嘲笑周翰林他们不思进取,打发周翰林他们一点边边角角的活。现在他们恨不得求着周翰林他们上进一点点,千万别在正宁帝面前丢了整个翰林院的脸。
已经有聪明的人提前跑去提醒周翰林他们了,跑得那叫一个脚下生风,恨不得踩上风火轮赶过去,顺便再帮周翰林他们干点活。
萧景曜早有准备,正宁帝到来时,窦平旌为了给秦学士添堵,立即给萧景曜作脸,又是一通阴阳怪气地输出,“秦学士说他格外爱重你的才华,让你来修史。你这史书修得如何了?估计会像秦学士想的那样,三天修完一小本,五天修完一大本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正宁帝又瞪了窦平旌一眼,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
萧景曜简直要笑出声,窦平旌这一波无意识的配合打得实在太好了,秦学士的脸都绿了。
周翰林年纪最大,人老成精,看出了窦平旌想要为萧景曜出头的念头,当即开口道:“萧修撰确实不容易,我们这一堆老菜帮子,耳聋眼瞎的,一天下来也干不了多少活。前朝那一屋子杂乱无章落了三层灰的书,全都是萧修撰一个人收拾好的。为此,他还学了一手修补字画的手艺。”
正宁帝颇为意外地看着萧景曜,萧景曜不好意思笑道:“是前辈们照顾我这个后辈,修补字画的手艺,还是郑翰林教我的。”
郑翰林委实没想到萧景曜竟然还会在正宁帝面前替他表功,被正宁帝夸了一句后,郑翰林激动得脸都红了,觉得自己当初一时心软教了萧景曜修补字画这事儿,可真是太对了!
萧景曜也不厚此薄彼,把其他人对他的照顾都提了一嘴。譬如,“周翰林见臣年纪小,特意指点臣如何撰写表和诰。”
周翰林感激涕零:那是我故意把活推给你。更多小说 LTXSFB.cOm
再比如,“唐翰林为人热情,指点臣怎么和同僚们相处。”
被点名的唐翰林:啊?有些事儿吗?我那是闲得发慌跟你说了点同僚们的私事。
反正他们每个人都被萧景曜给夸了一遍,直观地领略了一把萧景曜说话的艺术。
秦学士等人心里都忍不住酸了,怎么他们就碰上个这么会说话的同僚呢?瞧瞧萧景曜那张嘴,偷懒耍滑的同僚都能被他说成是热心肠的好人。
这才是人才啊!
秦学士追悔莫及,早知如此,他先前也该顶着压力拒绝那位,好歹等萧景曜的风头过了之后再来折腾他啊。
失策。
萧景曜一边张正宁帝夸着同僚,一边留心其他人的脸色。在看到秦学士不自在中又透着一丝后悔的情时,萧景曜心下哦豁一声,确定了,原来是你这瘪犊子搞的鬼。
虽然萧景曜不懂秦学士为何要对自己下黑手,但秉着有仇必报的原则,萧景曜的记仇小本本上,秦学士现在荣登榜首。
上一个有幸排在萧景曜记仇本第一名的家伙,是贾县令,那位坟头上的草都已经三丈高了。
正宁帝果然对萧景曜一手整理好的书屋十分感兴趣。他又不是昏庸的帝王,周翰林那话一出,正宁帝就想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了,很乐意给萧景曜作脸,笑着对萧景曜招招手,“既如此,你便带着朕去看一看你整理好的书屋。”
萧景曜等的就是正宁帝这句话,一点都不怵,领着正宁帝来到书屋门口,一把推开了书屋的门。
进门就是一块小地毯,而后是一屋子整整齐齐的书架,两边都设有阅读区,小案几,小毛毯,可以放松地坐在地上看书,也可以去一旁的桌椅上坐着,椅子上还摆着软乎乎的靠垫,一看就十分舒服。
正宁帝感兴趣地在上头坐了坐,赞不绝口,“这样护着腰,舒服。”
考虑到现在是秋天,萧景曜在椅子上放的靠垫是用较为冰凉的席子编的,坐垫更是直接用竹子编成,坐上去更是凉爽。
也无怪乎正宁帝赞不绝口,准备让宫里也备几份。
正宁帝扫了一眼书架的书,登时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你这些书的排列,似乎都有一定的方法。”
萧景曜眼一亮,用既震惊又崇拜的眼看向正宁帝,一脸惊叹,“陛下英明!臣还以为自己想了个好办法,为此沾沾自喜。陛下一眼就看出来了!”
正宁帝对萧景曜这个表现很是受用,接着笑道:“你在每排书架上都贴了张小纸条,朕当然能猜到一点。快说,你费了些什么心思,怎么来把乱七八糟的书一一整理好按照一定的规矩放在书架上的?”
萧景曜灿烂一笑,有了独属于少年人的清朗和朝气,还有一丝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的嘚瑟,喜滋滋地捧来自己做好的书籍册向正宁帝献宝,“陛下请看,以往把书籍分类,只按照经史子集大致归类就行,看起来轻省,实则要找出想要的书,也不容易。臣便在此基础上,多花了些心思。按照每本书第一个字的切韵,将它们按序排列,这样就能精确到哪个书架哪一排,找起书来速度快多了!”
正宁帝果然很意外,拿过萧景曜的书籍册仔细看了起来,还站起来按照书籍册中记载的找书办法,快速找到了一本自己想要的书。
正宁帝当即笑道:“状元郎果然心思灵巧,寻常的事情都能做出新的花样来。朕看,翰林院中其他书架,都可以按你这个方式来整理。”
秦学士顺势接话,“果然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以后还要请萧修撰多教教其他人。这个法子确实精妙,日后我们找书都不知方便了多少。”
萧景曜微微一笑,“秦学士过奖了。”
正宁帝看到萧景曜捧出来的东西中,还有一方印章,忍不住好,“这是干嘛的?”
萧景曜解释道:“日后管理书籍的人来保管这枚印章,有借阅书籍的,就在借阅册上签字,并写清是谁用了印,杜绝私下用印不清的情况。”
正宁帝眼一闪,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个法子的奥妙之处。说白了就是五个字,责任到个人。
朝中有各种各样的官印,有时候难免出现官印滥用还追不了责的情况,哪怕能处理保管官印的人,之后要查出哪些文书是浑水摸鱼盖了印的,也很麻烦。萧景曜这个办法一出,谁经手的,用印用在哪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想浑水摸鱼,就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