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循满脑子被这些食之无味的信息量塞满。
到底没有按停,毕竟从音量就能听出来,程孟此时分享欲爆棚。
大概是嫌语音时长限制了激情,还没等林循回复,程孟火速拨了个电话过来。
林循用肩膀顶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接起通话。
“嘿嘿,”电话那头,程孟猥琐地笑了两声,默了一会儿后压低声音,“今天宁琅也来了,还问起你呢。”
“哦,”林循眼底依旧没啥兴味,不咸不淡道,“算这孙子孝顺。”
她说着,瞥了眼0号房门口——果然,青黄包浆的铁制门把手上又挂着一个外卖。
以往每次中午和晚上饭点,她只要路过0,门口必定挂着一个孤零零的外卖。
八十年代的老小区,住户大多是四五十岁往上、拖家带口的昼山本地人,家家户户厨房里的炊烟可比外卖常见。
看样子0和她一样,是个大多数时候居家办公又懒得做饭的闲人。
不,兴许比她还懒,连外卖都懒得及时拿,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偷。
林循在这操心别人家的外卖,程孟却没她这么云淡风轻,咬牙切齿道:“宁琅还让我跟你道歉。啧,你说他贱不贱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道歉有鸟用。”
“他闲的吧?钱货两清的事儿。”
林循慢悠悠晃到三楼,站在自家门口,搁下占满双手的东西,从卫衣口袋里翻出钥匙打开门。
她倚着门框,伸手摁开玄关昏黄的灯:“我怎么记得之前学校里还有人说,如果她是我,能和宁琅钻小树林,被开除一百次都不亏。何况,他宁大少爷支付了高昂费用,可不是‘白-嫖’。”
“我呸呸呸,钻他爷爷的小树林。”
程孟成功被她恶心到了,把宁琅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一遍后,总算舍得换话题:“今天碰上老班生日,人来得特齐,连林巧巧都请假从国外回来了,郑峰还带了他老婆,跟咱们玩的好的都来了,唉,就除了……”
程孟本来有点惋惜,想说就差林循没到,但电光火石间忽然想到方才的对话,霎时咬了下舌头——林循高三下学期被开除了,压根没收到聚会通知。
程孟登时心下懊恼自己多喝了几杯酒,竟然兴冲冲打电话跟她说同学会的事。
喝懵了吧?
林循把泡面拎去厨房,撕开包装袋,把面饼扔进碗里,随口接着话题问:“除了谁?”
程孟“呃”了一声,大脑飞快在那些没来的同学里搜索着,搪塞道:“……沈郁!对对对,就沈郁没来。”
信口胡诌的,都忽略了逻辑——沈郁可不属于跟他们玩得好的圈子。
林循却没听出违和。
暌违八-九年的名字乍然越过时间隧道落入耳中,稍显陌生。
程孟接着往下说:“可惜了,今天听班长他们提起,沈郁这些年好像过得很辛苦。他当年没参加高考,听说后来去特殊教育学校读书了。”
“……他也没参加高考?”
林循下意识问完,又觉得有些多余。
她被开除的时候,沈郁的视力已经接近全盲,自然没办法正常参加高考。
“是啊,”程孟叹了口气,“第二年国家推出盲人卷,他倒是上了个不错的大学。但好像毕业后因为视力障碍,一直没有就业。”
林循回过,把调料包一股脑洒在面上,浇上开水盖上泡面盖,没吱声。
程孟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你应该知道吧,沈郁的“沈”字是昼山鼎鼎有名的沈氏集团,贼有钱。他爸沈昌亦是现在的沈氏当家人。那年中考,他家司机开劳斯莱斯幻影送他去考场,还上了昼山新闻呢……”
“高一下学期,他出车祸伤了眼睛那次,其实他妈妈也在车上,听说为了护他,整个人被碎玻璃扎穿了好几个窟窿,当场就去世了。”
这些林循都听过,却也没打断她。
程孟接着补充:“之后没过多久,他爸再婚,继母后来生了儿子,在他复读的时候把他赶出了家门……总之,听说沈郁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
“啧,”程孟说罢,以一句伤春悲秋的感叹结尾,“这么看人还是得珍惜当下,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嗅觉敏锐:“珍惜当下啊,林老板,你不会又吃泡面吧?”
林循眼角一抽,瞥了眼泡面包装袋上画着的那只张牙舞爪的龙虾:“说什么呢,老子吃的是波士顿龙虾,香着呢。说完就挂了啊,别影响我食欲。”
搁了电话,林循把泡面端到临窗的工作台上,盘腿窝进大大的皮质转椅里。
玻璃窗外风雨如注,坏天气愈演愈烈。
旧城区熙攘潮湿的街道上,各色广告牌在雨水冲刷下洗去了泥污。
连成排的屋檐下,衣着单薄的行人步履匆忙,面目模糊。
与之相较的是屋子里异常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