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去接了菜篮子,关心地问:“累了吧?”
林夕夕甜甜地说:“家里还有那么多活儿呢,妗子一刻都没闲着,我年轻,带俩孩子没事。”
她特别强调了一句:“再说了,我特别喜欢带孩子。”
这么体贴人又会说话,杨大姐更喜欢她了,一边帮她解背上绑孩子的布兜子,一边说:“这是严团长爱人,你昨天见过了吧,你得叫……叫姨。”
显然经过一天的调整,林夕夕已经接受乔薇还活着这件事了,她把背上的五妮儿递给杨大姐,微笑着喊了一声:“乔阿姨。”
目光闪烁。
乔薇不客气地“哎”了一声。
背娃娃的背兜解开的那一瞬,乔薇分明地看到了林夕夕脸上解脱的表情。说明她绝不是她自己声称的那样“年轻、不累”。
五妮儿两岁了,挺沉的
铱骅
。背着这么大一个孩子步行去农贸市场再步行回来,还要看好另一个活蹦乱跳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不累呢。
林夕夕就是在给自己立“爱孩子”人设。
这说明,即便是看到乔薇还活着,她依然没有放弃严磊这个有儿子的男人。毕竟这只股未来的潜力太大了。
被林夕夕带回来的小男孩是杨大姐的四儿子军子,五岁。他看见严湘就放开了林夕夕的手,奔过去:“严湘!”
这孩子瞅着比严湘高了整整一头,上去就拉严湘:“走,我们玩去!”
严湘还没说话,杨大姐已经给了他一巴掌:“别闹。你看严湘穿得,怎么跟你玩。”
虽没恶意,但话里带着股揶揄之意。
军子穿着个跨栏背心和短裤,光着黑黝黝的两条小胳膊。那背心上好几处都用针线缝过,短裤上也有一处补丁。
就是干部家庭也架不住孩子多。尤其男孩子,特别费衣服。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一直坚持到最后一个孩子,这衣服才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么一对比,严湘真是又白又嫩,而且穿得跟个小少爷似的。
才这么想,林夕夕已经笑着说:“我们严湘瞅着像个小少爷。”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只有资本家和地主的儿子才是少爷。
“小林同志,”乔薇的脸严肃起来,“我知道你刚从乡下过来,心里还向往从前地主阶级腐朽生活。但你必须明白,我们今天的一针一线都是国家给予的。”
“严湘爸爸是和军军爸爸一样,都是战场上枪林弹雨里扛过来,都是挨过枪子,差点为国捐躯的。他和军军爸爸一样的级别,一样的收入,他们的每一分工资都是流血挣出来的。”
“绝不是像资本家那样剥削无产阶级剩余价值,也不像旧地主那样占有生产资料。”
“记住,我们都是无产阶级子弟,不是什么少爷。”乔薇语重心长,“我们无产阶级现在能翻身,能吃好喝好穿好都是要感谢国家和伟大领袖的!”
杨大姐瞠目结舌。
林夕夕脸胀得通红,企图辩解:“我不是那个意……”
“行了,你别说了。”乔薇一抬手止打断了她的话头,“你也别担心,我们家老严和赵团长是过命的交情,我也不会出去瞎说的。”
“但是,嫂子。”她又对杨大姐说,“你得教教小林,不能乱说话。小林虽然不是直系亲属,也是近亲啊,咱不能给赵团长拖后腿。身为军人,身为部队干部,政治思想有多重要,咱们做军属这么久了,你一定知道。”
爱之深责之切了可以说是。
杨大姐没什么文化。家乡公社团支部搞扫盲的时候,她在忙着生孩子,间隙粗粗认识了几个字,后面就混过去了,算是扫完盲了。其实她是漏网之鱼。
这几天严团长家那个文化人突然求到她头上,把孩子托给她。文化人以前鼻孔看人的,忽然有求于她,让杨大姐振奋了一把。
乔薇不在的几天她把严湘照顾得比自家孩子精细一百倍。果不其然,乔薇拎着谢礼来了。
瞧,文化人也不是不懂礼数嘛。以前就是傲,鼻孔看人。
总算让杨大姐扬眉吐气了一回。
哪知道气氛好好的,正没口子地夸着自家外甥女,忽然文化人“叭叭叭”地就把人给说懵了。
而且她说的还很有道理。老赵平时就告诫过她:“不懂可以不说话,但是别瞎说话。”
杨大姐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说:“她小孩,不懂事。她姨,你别跟她计较。”
乔薇放低声音:“我当然不会跟她小孩计较,我就怕别人拿来做文章,往赵团长头上扣帽子。”
杨大姐是丈夫大如天的传统女人,闻言汗都下来了,虚打了林夕夕一下:“死丫头,别瞎说。”
林夕夕憋屈死了。
她也是这个年代过来的,心里明白的很。明明是故意给乔薇扣帽子,怎么就被反扣回来了?
但已经不能再说,再说就意图太明白,辩解又辩解不了,因为本来就是故意的。
只好低下头,揪着衬衫的衣角。
“您也别说她了,毕竟刚从老家过来,时间短,见识少。以后慢慢就懂了。”乔薇反过来劝杨大姐,“别生气,别生气。”
杨大姐本来没生气,都被她说生气了。
她是个传统农村妇女,因为孩子多,所以也没有去工作,劳心劳力伺候一家子人。一家子的生活都靠赵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