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还没有消受这些血水的厉害, 也能猜到万一碰见绝不会有什么好后果了。
阿剑冷冷后退一步,取出桃木剑画下一道剑痕, 护持左右,勉强阻止了那股血水蔓延过来的趋势。
“站起来。”
在那些液体与血水缓缓流淌过来的时候,元欲雪忽然间开口。在这密闭而窒息、仿佛充满着怪异味道的狭窄空间当中, 透出一股很冷冽的意味来, 像是炎热夏天忽然落下的山雪, 清晰地落入耳中,让开始有点迷懵的智都变得清醒起来。
房主很快意识到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 刚才那一摔跤的时候,他的脸离肉壁极近, 近乎能闻见那腥气扑面而来,智都跟着迷离起来。但听到元欲雪的声音, 动作这会却是不慢, 不仅自己从地上蹿了起来, 还很知趣地往元欲雪那边靠了靠。
他终于明白过来,这时候可以依靠的靠山是谁了。
被元欲雪盯着的戒舟衍:“……”
他犹豫了一下,这会还是没下脚。
于是房主还以为自己逃离了鬼怪的折磨范围。
不光是血水缓缓流淌过来,那些肉壁不断的收缩着,其实是在往元欲雪他们那边靠近的。
原本的电梯间空间在七平方米左右,因为改变了墙壁的形态,这时候可能都没人意识到这些“墙壁”在缓缓缩进。但是对元欲雪这种对数据极其敏感的机器人而言,他很轻易便发现了这种变化,可以预想到,再待的久一些,他们就只能被困在电梯间当中,被这些蠕动的肉壁吞噬了。
现在的环境依旧黯淡。只有浅淡红光再疯狂闪烁着,让人分辨不出来这是电梯的应急灯光,还是那些血水反射出的颜色。
但元欲雪的眼微微抬起,那双黑沉的眼眸中映出不断交织的红光,却依旧显得十分沉静,如同一渊深涧。
在这种混乱条件下,戒舟衍看向元欲雪时,甚至微微一怔,觉得那一双眼实在生的很漂亮,同星光一般明亮,而略微有点不合时宜的出。
被戒舟衍紧紧注视着的元欲雪,在下一瞬间抬头望向了天花板的位置——
当然,他们身处电梯里,看见的当然不是天花板,而该是一面银灰色的金属封顶,这一面还未曾变成那蠕动的肉壁。
但事实上,虽未成异物,也没好到哪去。
元欲雪的目光微微一凝,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刀,已然出鞘,雪亮剑光甚至微微映亮了这满室的黯淡。而其他人注意到元欲雪的动作,亦是下意识跟着元欲雪看去,在目光触及封顶的瞬间,心底微微一颤,寒意陡然而生。
他们竟然都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头顶竟是吊着一只鬼怪。
它勉强具备着人的四肢与形态,只是四肢干枯,像只蜘蛛一般吊在顶上,肚子却很大,如同水肿般滚圆的胀起来了——但以阿剑的那只左眼来看,它腹中之物却绝对不是积液,而是至深的怨气和鬼气浓烈的纠缠于一处,胀得更加巨大。
似乎是已经发现底下的人已经看见它了。
那只鬼缓缓扭过了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来。
阿剑觉得左眼忽然有些刺痛起来,似乎是被这浓烈鬼气熏陶所致,下意识捂住了眼睛,错过了杀鬼的最佳时机。
副本当中的鬼物千百怪,有小部分是人死之后,怨气滔天化为了鬼怪——这种情况实则很稀少。因为条件严苛,也不是所有人的体质都能化身为鬼。
通常要么是有邪术在暗中培养,要么是所死亡的地点、时机极为凶煞。比如这处凶宅,居然能蕴出无数由人死后化身的鬼怪。
大部分的鬼物,则是由鬼气聚集,从另一面阴影中生出的邪祟所化,通常形态会更加诡异一些,穷极人对形态的想象。它们不一定会更加强大,但一定会非常凶恶且阴险,因为没有常人感情或是害怕情绪,只想吞噬活人血肉,通常会和人类死战到底。
阿剑从开眼后,便隐隐能分辨出这两种鬼物,而面前的这只,显然是难以解决的那一类型——
吊在封顶的鬼物脖子稍微拉长了一些,便和它的四肢一样细瘦了。空白的脸上骤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痕迹,也像是一张嘴,顿时露出了它鲜红的内腔和层层叠叠的牙齿、舌头,像螺旋般的延伸至里,腥臭的口涎滴落,那张脸顿时脱离了身体飞过来。
黑暗当中,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
下一秒,元欲雪的破鸿蒙便落在了那张“嘴”的面前,挡住了它伸出来的舌和牙齿,向前微一挥斩,便像切豆腐一般切掉了那只脑袋。
但飞翔的脑袋并未落地,反而一分为二,又从中间裂开了一道裂口作为嘴。
阿剑此时闭着一只眼,以桃木剑为媒介,飞快向那只分成两半的头颅斩去。老王如临大敌,咬破自己的指尖,涂在了手腕的道具上,将那一面小镜子转向鬼怪,轻声念起口诀——
众人之中,好似只有戒舟衍和房主没动了。
不必刻意提起,众人其实也都清楚,那只脑袋是冲着房主去的。
他这时候也很识时务,用抱头鼠窜形容也不算夸张,反正保护好了自己,牢牢地黏在了几名玩家的中间。
而戒舟衍没有动,却是看向了封顶上的那具躯体。
那里才是生门。
在战斗的间隙当中,元欲雪的目光微微一瞥,和戒舟衍的视线撞在了一处。元欲雪似有所觉,他很快地挪开了目光。下一瞬间,元欲雪借力跃起,破鸿蒙直斩封顶处的那处空隙,戒舟衍只悄无声息地跟上,一道似利刃般的无形风声刮过,一并穿透了那只鬼怪扒在上面的躯体。
贯穿过后,是击打在金属壁面上的一声金鸣,同玉石金属的碰撞,清冽无比。
那只鬼怪的头颅忽然间僵硬一般,竟然放过了近在咫尺的新鲜血肉,转而向头顶飞去,像要挽回颓势,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微弱的自然光从顶上泄出,电梯的应急灯光、警报声响,全在同一时刻停滞。
那些蠕动的肉壁在瞬间同潮水褪去一般僵化在了原地,一下失去了那鲜活肉类的触感,反而一块块变得硬邦邦同石头差不多。它缓缓消退,露出了原本的烟灰色的金属墙壁、电梯门、屏幕显示器。
就在众人以为事态平息,甚至连房主都开始颇为猥琐地冒出了头的时候——
电梯忽然开始剧烈地下坠。
像从几十层的高楼忽然失去动力,他们甚至能听到轻微的……像是金属链条在剧烈摩擦,擦出火花的糟糕声音。
强烈的失重感汹涌强势,同海浪般顿时淹没了几人。风声呼啸,脚下根本站不稳,像是要被那风浪轻易地刮跑。
而这种痛苦的失重感无限延续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说是从几十楼猛地下坠实在是太保守了——因为就算是几十楼,这段时间也不会显得如此的漫长,早该一下子坠底而摔得血肉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