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玉和刘红燕她奶见面的次数不算多, 每回凑一块聊的都是各种花样子，要弄点什么小巧又精致的，才能贴上去好看。

她年纪大, 算过来她得喊她一声阿婆。

宋知玉也不可能去问人家老人家叫什么名字，所以一直就阿婆阿婆地喊了人, 提起来也只是用刘红燕奶奶这个称呼。

不过在接触的过程中她发现这位阿婆确实和她的外表一样, 是个讲究人。

出门必定是要打扮地整齐，连头发都要梳的光亮，身上可以没有首饰，但绝对不会让人看着脏乱。和她合作，宋知玉也挺省心, 只要定好了收货的时间和数量, 到点她那边就会派人送来, 只会多, 不会少。

质量上也都很好。

就算是这种一个才一两毛的小东西, 她都绣的很细致。

宋知玉当时订的时候没想到做工会那么精致，比后头那些网上卖的很贵的手工艺品也不差什么。要不是现在这个年代卖不上价格, 她肯定没法让人帮着给做这种小东西, 仔细一看她就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要不是现在这个物价摆在这里，再加上口袋里的钱实在是不好轻动, 她肯定还要再给老太太涨点价格。

其实也涨了的。

本来是统一一个一毛钱。

后来分花样，那些复杂的就加钱，最贵的能加到两毛五分。

这价格宋知玉觉得她是占了大便宜, 实际上刘红燕他们家里也觉得她是个宽厚人, 给的价格十分公道。

这种小玩意毕竟是贴在指甲盖上的。

再精致能大到哪里去？

顶多就只有三分之一, 或者二分之一的指甲盖大, 再细致绣起来也方便。

别的绣个中大件，绣三四个月，也只能赚一百来块钱。特别大的赚的钱倒是也多，可你得卖出去啊，要是有人来定，也要绣个一年半载，不能说不赚钱，和别的人比起来已经是非常赚钱了，不然刘红燕她奶奶在家里也不能那么板正。

她在家一向是不沾什么粗活累活的，就怕伤了她的手。

也就当年受累的时候，跟着苦了一段时间，老了家里儿子儿媳妇也是不敢让她多碰这些东西的。不过说是这么说，时间久了肯定还是有点微词，比起来其他人家里都有老人帮着下地帮衬，他们家就一个老爷子，家里做饭都得儿媳妇来忙，可不就会冒出点小花头来嘛。

刘红燕她奶以前也不在乎这点，她是能往家里赚回来钱的人，儿媳妇心里再有点什么想头，还能真开口说点什么？

她可是当婆婆的。

可坏就坏在这一年里家里的好事不少。

先是她孙女刘红燕出嫁，亲孙女，从小看到大的，嫁人她肯定得贴补一二，手里存的钱这就舍出去了不少。再是她女儿，嫁出去好几年没动静，本来还着急呢，结果突然有了声音，还一怀就是个双胞胎。

喜庆是喜庆，生起来够费劲的。

养起来也费钱。

生的时候还难产，两个小的出来的时候直接在医院待了整整三个月。这不得，她手里剩下的钱也被掏了个干净。

好在还有宋知玉那边的单子，看着小，但交一次货也能有一百多呢。不是特别细致的东西还能让人先帮忙把前头的昨晚，后面再补上更细致的绣，对她来说，比直接绣件要省力不少。长远来说，是一个让她和家里人都很满意的活。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那两个双胞胎又病了……

这回直接送到了海市那边。

传回来的消息是想治好要很多钱，最少要一两万呢。两家人加起来都没那么多钱，再加上之前已经付出去不少，实在是没办法，她这才……

“宋丫头……”

刘红燕她奶张了张嘴，感觉自己这张嘴真是有千斤重。她一辈子都是讲究的人，除了穿着打扮，最最看中的就是信誉。

谁家说好的事情办不到都要被她看低两分，谁料到临老了竟然做出了这么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情。

“我对不起你。”

“我……向别人家也供了货。”

这个事，家里人都劝她，说她和宋家丫头又没签合同，没有法律可以管。就只是定了个契，每个月他们来说要多少，她这边再准备，她那边是宽厚，可他们这边也没缺斤少两嘛。这会儿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他们遇到了难处，缺钱。

为了救那俩双胞胎，家里的钱都快掏干了，要不是家里还有地有存粮有菜，现在家里吃饭都够呛。

愿意出高价从她这边买布艺贴的，就是她儿媳妇带着人进的门。

她知道她是觉得嫁出去的姑娘怎么还要他们家里那么补贴，钱全花光了，到时候他们家怎么办？现在是还没那么急，可等刘红燕和她哥和嫂子生了孩子，到时候又怎么办？

她急着要弄钱进来，急着想把她闺女生的那俩孩子给撇开，她这边呢……孙子孙女是手心，外头的外孙是手背，都放不下。

最后只能放下了她自己的坚持。

他们说的轻描淡写，说她们家不欠宋家丫头的。

可她心里知道的清清楚楚，是欠着的。

买卖买卖，有买进才能卖出去，很多生意能够做得好，就是靠他独特的一些点，要么是做的好吃，要么是做得好看。

她不是说高看了自己这块，但看以前从来没人订过这种可以贴在指甲上的小东西就可以知道，宋丫头那边做生意这个应该是挺重要的，指不定是人家顶重要的东西呢。结果她这边卖给了别家人，虽说没有限定货不能供给别人家。

可这些东西值多少钱，那都是有数的，他们开那么高的价格，一是让他们家里不能拒绝，二呢……不就是为了让她不能开口和宋丫头说清楚这个情况。

这两天，她一直让人打听街上的消息。

知道那人竟然在宋丫头店对门开了个店的时候，她焦地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直到听说她们家推出了新款式，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做不下去要关店。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想去城里和她道歉，没想到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呢，她先回来了。

别人以为她是为了家里的事情回来的，她哪里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