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落冰声，黎楠脚下的刀刃拉开长长的一道弧线，双手展开，轻盈得仿佛是一只鸟，脚下的冰刃仿佛同他融成一体，随他掌控。

所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个念头。

黎楠，真是为花滑而生的。

……

谢泽之也在看着黎楠的节目，因为都在国家队中，黎楠升入成年组后，谢泽之也不可避免地在练习的过程中，看过几次黎楠的节目彩排。

但每一次重新看一遍这孩子的节目，都有一种全新的体验。

黎楠那种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每一场表演都像是要燃尽生命一般的感觉，是谢泽之始终无法学会的。

谢泽之所欠缺的，是黎楠天生拥有的。

林国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到了谢泽之的身边，同他一起看黎楠的短节目表演，嘴上也没停下，叨叨咕咕的：“哟呵，这个4f真带劲，瞧瞧那个落冰，轻飘飘的，啧啧，真不得了。”

谢泽之侧头去看林国光，“教练。”

但林国光不理会他，看着冰面上的黎楠连声赞叹：“不错不错，居然还偷摸地练了四周跳的连跳，这个4t+3t完成度不错啊，不愧是点冰小天才，这小孩的点冰跳一如既往的给力，说不定再给他一段时间，4lz也给他琢磨出来了，现在世界上还没有人跳出过4lz吧？真不得了，说不定第一个4lz是我们华国小天才跳出来的。”

“教练……”

“唉，要不是黎楠刃跳不太行，我说不定能先盼着他出一个4lo？现在世界上4lo好像也没有跳成功过吧？”林国光摇头叹气，“回去果然还得让他的教练好好地抓一下他的这个刃跳，好好的一个天才选手，怎么能偏科呢？”

“教练。”

“要是刃跳也练好了，黎楠或许有希望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全四周跳的选手了？这可不得了，得记入史册了，这可是我们华国男单最后的希望了啊。”

“教练！”谢泽之一直被林国光冷落，喊教练也得不到回应，偏偏林国光还不给他一个安静，他想要好好看节目都没有办法，一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谢泽之忍不住了，“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林国光终于拿正眼看谢泽之了，这个胖老头脸上带上了惊，“哎哟，你喊我啊？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教练了都。”

谢泽之：……

老头儿年纪大了，阴阳怪气的功夫倒是越来越深厚了。

见谢泽之无话可说，林国光冷哼了一声，“怎么，我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黎楠可不就是我们华国最后的希望了？”

谢泽之无奈：“对，您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黎楠的天赋有目共睹，就连谢泽之也觉得黎楠确实是华国男单崛起的希望。

“啧。”林国光被谢泽之顺毛了还不高兴，扭过头继续看黎楠的节目。

谢泽之得到了片刻安宁，终于可以好好看节目了，但此刻黎楠的节目已经来到了尾声，一个小跳进入了最后的联合旋转，用的是直立旋转以及燕式旋转，其中燕式还包括了黎楠的代表性动作，目前男单中也就黎楠能做出的贝尔曼旋转。

一曲终了，谢泽之见黎楠鞠躬准备下台，他也转身，准备走下去和黎楠汇合。

林国光却喊住了他：“那件事，你真的确定了吗？不后悔？”

谢泽之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很诚恳地对林国光说：“是的，我已经决定好了。教练。”

林国光面色复杂，半晌摆了摆手，像是赶小狗一样，“得得得，知道了，快走吧，看见你就心烦。”

谢泽之对着林国光深深地鞠躬，弯腰都超过九十度了，将上半身埋得极低，他的声音还是从前那样：“我一直记得教练您曾经对我的教导。”

林国光脸色更加复杂了，看着谢泽之的眼中都透露着惋惜，又包含了几分释然。

是了，这孩子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他还不知道谢泽之是个什么臭脾气吗？

那就是做下决定后，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臭石头。

像是谢泽之这样坚定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只能感叹他自己早些年还是太忙了一些，疏忽了对这孩子的教导，一不小心就给养成了这种性格。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偷偷摸摸地用余光看向这边，对现任一哥和花滑总教练产生的分歧感兴趣。

林国光长长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做好决定了，那我也不拦着你什么了，毕竟最开始我和你陈姨对你只有一个愿望，希望你顺顺利利、平安喜乐的长大，如今你也已经成年了，我们没有办法替你做一辈子的决定，你觉得这样走是正确的，那就不要回头，朝着你的目标去吧。”

他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疲惫，林国光现如今也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头了，曾经乌黑的头发中也掺杂了白丝，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上了一道又一道的沟壑，此刻的他，不像是花滑队的总教练，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一个盼望着自己子孙能够顺顺利利的老人罢了。

谢泽之直起身，对着林国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两人相顾无言了许多，就在周围的人蠢蠢欲动，想要靠近偷听这两师徒对话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谢泽之身后响起，“咦，泽哥，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找你找了好久！”

黎楠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脚上还踩着冰鞋呢，在这铺了地毯的水泥地上跑的飞快，小碎步都快轮出残影了，直接扑到了谢泽之的背上，探头看了一眼：“哎呀，林教练也在呢？”

他看了看谢泽之，又看了看林国光，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挠了挠头：“你们刚刚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林国光对黎楠这个大宝贝的态度就好了不止一点两点，笑容立刻变得和蔼，对黎楠招了招手，“小楠啊，刚刚的短节目我看了，进步很大啊，4f都已经这么熟练了啊！”

黎楠顺着林国光的意思，从谢泽之的身边溜到了林国光的面前，踩着冰刀的他和林国光还有一点身高差，对方也有一米七几的个头，虽不及谢泽之，但起码比黎楠高。

黎楠下意识地看了一样林国光的鞋，哦，普通洞洞鞋啊，那就没有增高了，还以为是穿了增高鞋垫呢。

是他以己度人了。

黎楠面对林国光的夸奖，很是骄傲地全盘接受，“我已经开发4s了，下个赛季前应该能出来。”

这对于林国光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他听黎楠这么说，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看上去像个慈爱的弥勒佛，“好好好，不过平时训练的时候也要注意身体啊，不要受伤了，运动员可最怕受伤了，你这样天赋的小孩，虽然我们都提倡要敢拼敢闯，但该休息就是要休息啊！劳逸结合知不知道？”

黎楠被林国光这话给噎了一下，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这话说的，好像这段集训时间，给他们多少休息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