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添了炭, 百无聊赖, 偷偷瞧自家小姐。
冕图青茵生的极美, 一张脸若盛夏草原百花盛开那样艳, 因为太艳美,叫人第一眼看着,总是先觉得心惊。
“郡主,大妃那头催了两回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南下?”
思玉实在是看不懂猜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干脆直接问个明白。
冕图青茵终于写完了一封信,正在封蜡,抬眸瞥她一眼:“就这几日吧,父亲也在催我了。”
思玉一听,高兴起来,她对新都很好,天天盼着去瞧瞧,小姐一直不大爱去的样子,她心里可急坏了。
“小姐呀,奴婢怎么瞧着您不大高兴呢?大妃说了,让您去是准备让您做皇后啊,那可比北燕大妃还要风光呢!”
冕图青茵色淡淡的:“谁说我去了就能做皇后?我怎么听说铮哥哥身边有个魏女受宠的很,大妃要不是没把握,何必急着催我去?”
思玉不以为然:“渤阳王殿下坐拥江山,身边有宠爱的女子还不正常?老大君的魏妃那么受宠还不是只能做贵妃?咱们北燕什么时候让魏人做过皇后?”
冕图青茵一笑:“魏人?你这傻子是不是忘了萧氏的祖宗和暮氏是亲戚,论血统,他也有一半是魏人,咱们这些部落被萧家人管着,年头多了,还真以为就是一体的?”
思玉吓了一跳,忙道:“小姐可别胡说,咱们北燕人就是北燕人,如何还分那么清?”
冕图青茵瞧她那胆小的样子,不再搭理她。
过了一会,思玉试探问道:“小姐,你不愿意去,是不是因为心里喜欢的不是渤阳王,是岷山王呀?”
“萧锐?”冕图青茵秀眉微敛,没人提她都快把那富贵闲人忘了。
不过,萧铮在大魏那几年,她确实和萧锐走得近,也不怪人这么觉得。
思玉见小姐又不言语了,知道是嫌她烦,从她手中接了给大妃的回信,便出去了。
……
云舟和小钗一起住在双鸢阁里,饮食起居都让云舟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小时候。
只是阿娘不在,也没有了晨霜的陪伴,终是物是人非。
云舟躺在榻上,用袖上的轻纱盖住脸,陷入思考。
要想将晨霜救出,无非是先打乱庆国公纳妾的计划,无论制造个什么波折也好,要叫庆国公产生强纳晨霜不值得的想法,如果能让他自己愿意放弃是最好的。
只是无论何种计划,还得和晨霜通了气,有她亲自配合才行。
第二天一早,云舟就叫了薛尚宫来见,她恳切拜托:“薛姑姑,无论如何,我得先见到晨霜一面才行。”
薛尚宫沉吟思索,回道:“公主如今是自由身,要出宫,朝殿下索要令牌即可,倒也容易,只是庆国公府那边若打探个消息还可,要带人出来私见还需要安排。”
云舟知道,大户家族管理必然严谨,就算萧锐那样疏漏的府邸,她都尚且筹谋许久才有机会逃出去,何况庆国公府还有主母管家。
她想了想,道:“薛姑姑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成为您的依仗,过去我不能下定决心,如今已决意试一试,此次救我晨霜姐姐也算是给殿下看看,若我连救自己姐姐的都不能,何谈与殿下并肩?所以此次必要救成才行,还望姑姑尽力,且以姑姑之能,只当承天殿的尚宫是屈就了,若尚宫局的总领尚宫有缺,我看姑姑就是第一人选。”
薛尚宫听了,福下一礼,恭敬道:“多谢公主抬举,奴婢定当竭力,还望公主静候消息。”
薛尚宫退出,想是去安排打通庆国公府的人,而云舟也没有闲着。
她没叫小钗跟着,在快要退朝的时候,自己打了一柄油纸伞,伴着细细的秋雨,等候在萧铮出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散朝的钟声撞响,众臣出得殿来,三三两两边下大殿的台阶,边就今日朝上所议之事窃窃私语,脸色凝重者有,春风得意者亦有。
偶有魏臣看见云舟,猜测出她的身份,还远远向她行一礼,云舟微微颔首回应。
萧铮出得殿来,便看见栏杆外有一朵与众臣黑色大伞不同的小小伞花,一望既知是女子的伞。
那伞下之人似有所觉,将伞面一抬,露出花朵似一张脸,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温柔一笑。
萧铮与她相望,也不自觉笑了一笑。
他不让徐勿近侍,自己大步走过去,接过了云舟的伞。
这伞做的十分精巧,伞面上是前魏名士所绘秋菊图,只是做的甚小,但好在当下只是细雨,勉强遮得住两人。
“你怎么在这?”萧铮问道,声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云舟伸手到伞外:“你知道我喜欢雨的,下雨了,特意来和你一起看看。”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话萧铮很受用:“受宠若惊。”
云舟回眸看了看他们身后以徐勿为首亦步亦趋又不敢近前的两排宫人,道:“现在恐怕天上飞的鸟都要听你的号令,说什么受宠若惊这种话,倒也好意思。”
萧铮对云舟还是有些了解,她说好听话,不见得是真心,多半有所图,但若说难听话,基本是真心的。
萧铮无奈。
“你说这话就不亏心?你抬头看看,咱们二人,到底是谁在给谁打伞呢?”
云舟看了看头顶上方稳稳的伞面,忍俊不禁,掩口轻笑。
这一笑,似莺啼婉转,玉珠落盘,听得萧铮心中鼓点乱敲,他忍不住停下脚步,伸手抬起她的下颌,欣赏她尚存笑意的眼眸。
云舟忙侧脸躲开:“殿下干什么如此轻佻,后头那么多宫人看着呢。”
萧铮回头看看,宫人们都低头不敢直视,遂收回手继续往前走。
过了七曲桥,再过凤梧宫,便是双鸢阁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