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侍女你若想要,这便有一个现成的,送你做个贵妾可好?”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时,云舟手一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萧铮。
萧铮并没有看她,但她觉得萧铮就是在说她。
他要将自己送给岷山王,做妾?
果然,萧铮转过了头,看向她,混不在意淡淡说道:
“暮云舟,你明天就到岷山王府上去吧。”
萧锐听了萧铮这话,愣在原地。
关于渤阳王与这位前朝公主的关系,贵族中有许多风言风语。
上一次在宴会上,他偶然看了云舟一眼,觉得十分新鲜。
他本喜欢那种明媚鲜妍的女子,初看便魅惑人心才好,只是这一位宫女,一身的素服,眼波流转并不情思泛滥,纤瘦的身量,每有风过,便像那要羽化登仙的仙娥,要随风奔月而去。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之后,听了童宪的话他才知道,那是魏帝的女儿。
心里便叹,怪不得有如此风姿。
当时揣她的帕子是无心之举,但回去发现了,又舍不得扔。
但是他以为那是兄长的禁脔,倒没妄想过如何。
但现在,萧铮忽然说,要将云舟送给他做个贵妾?
比起萧铮,萧锐长的更像大妃,脸色比寻常女子还白皙,这一惊之下,有些呛咳,脸上泛起两坨红云,颇有些秀气。
他疑惑极了,难道外头关于皇兄和云舟二人的传言是假的?
随后又有一丝高兴,他的兄长从未害过他,说要送什么,那也绝不是恶意的试探,送就是送。
他也眨巴着眼睛去看云舟,然而那时的云舟早已经掩住了眼中的惊涛骇浪,以萧锐的城府,是什么也看不到的了。
萧锐收回目光,对萧铮道:“何必明天这么急?准备一番也好,不然云舟姑娘多么委屈?”
萧铮道:“不委屈,多赏她些嫁妆就是了,而且妾也不急着入册,先将人接回去吧。”
萧锐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心想这皇兄怎能如此说话,好好一个公主,如此被轻贱,真是不应该,刚要说话,听一旁的云舟出声了:
“岷山王殿下,奴婢不委屈,渤阳王殿下亲自赐婚,是宫人求不来的荣幸。”
云舟说完,低下头,虽非故意作态,但有天然一种娇羞。
这天然风流惹的萧锐心头一阵乱跳,只道:“那好,那好。”
事出突然,一切从简,薛尚宫得到消息后过去看她。
云舟依习俗试着一身浅红衣裳,倒是颇为淡定在镜前梳妆,薛尚宫心绪有些复杂,她在门口站了一会,上前,替她簪上一只并蒂芙蓉钗。
“世事无常,当初给公主送药的时候,倒是没想到,公主的缘分竟是岷山王殿下。”
云舟很淡地笑了笑:“薛姑姑以为,我会被萧铮纳入后宫对吗?”
薛尚宫不置可否,算是默认,道:“不过如今到岷山王殿下那去也是好的,北燕和咱们大魏的风俗不同,贵妾扶正比比皆是,与大殿下不同,二殿下的正室王妃之位,以公主聪慧,或可一争,到时候做了岷山王妃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云舟微挑一下嘴角:“我和阿娘遭难时,在宫里多亏了薛姑姑的诸多照顾,如今我要走了,但这份恩情,云舟会记得。”
薛尚宫有些唏嘘:“公主是这宫里最后一个旧主子,公主走了,暮氏在这宫中的一切算是彻底被抹除了,大殿下也就这几日,便要出发南征,这一仗,哪还用真打,做做样子,你皇兄那边也就散了,天下很快就要被渤阳王殿下收入囊中了。”
云舟起身,看着薛尚宫道:“离宫前,我还想再和渤阳王殿下见一面,我有句话想对他说。”
薛尚宫点头。
云舟又一次入承天殿,见到了萧铮。
他背对着她,在看墙壁上的万里江山图。
他声音平淡而冷静:“你要和我说什么?”
云舟道:“我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我想最后在双鸢阁里住一夜,也许以后我都不会再回来了。”
萧铮背对着云舟,云舟看不见他的色。
她等着他回过身来,但萧铮始终没有。
最后,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去吧。”
云舟站在那,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站在雨中的回廊下,听了她诗作的秘密,并没有答应她什么,但那件事从来没有传出去过。
云舟自己觉得很怪,此刻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很久之前的事,最近在魏宫的这段时光,朝夕相处时,反而一切都很模糊。
其实看见了萧铮打碎大妃送来的甜汤时颤抖的手,她心中有些猜测,可她并不想劝说自己,为他去找什么苦衷和理由。
她转身出殿,在门口,忽然又转身,声音平静中,透着极强的疏离感:
“萧铮,这是我第二次被送人。”
那语气忽而又转为柔婉:“奴婢就此与殿下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