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童宪的时候,云舟发现,这位北燕将军的手腕上有一处纹身,若云舟没有记错,是南兹国的常见图腾。
童宪初时低头走路,没有注意云舟,待行至门口,他偶一抬眼,忽然愣住一瞬,然后露出欲言又止的情:“这位姑娘你是否……”
然而话说道一半,童宪似乎觉得不妥,终究没有问出来,只是又看了云舟两眼,才转身离去了。
云舟觉得有些莫名,但现在状况并不是与人说话的好时机,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按规矩送走了童宪。
回到屋内时,发现萧铮正闭目而坐。
云舟放轻脚步,然而萧铮还是听见了,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吩咐道:“你过来。”
云舟走过去。
萧铮又道:“坐下。”
说着拍了拍榻边。
云舟有一丝迟疑,但想到他听闻的噩耗,还是依言坐在他身边。
萧铮不说话,再次闭上眼睛,好似倦极,将额头靠在了云舟的肩膀上。
云舟肩膀一僵,本能想躲,然而低头时瞧见了萧铮搭在榻沿上的手。
看见了他手背上那道淡淡的疤痕。
云舟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柔软,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个月夜,她看见他跌跌撞撞地躲进假山,自己又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走到他跟前去的呢……
这个人看起来如一方坚硬的磐石。
但他其实是有裂痕的,她曾见过。
即使是现在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萧铮:“最讨厌别人揣测本王!往本王身边塞人!”
薛尚宫:“少废话,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
萧铮:“喜欢……”
薛尚宫:“那下次还敢。”
第5章 、秘密
萧铮靠着云舟,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两人谁也不言语,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约过了小半个时辰。
日头渐渐西斜,天色黯下来,直到掌灯的宫人将一盏一盏宫灯亮起来悬在廊下,隔窗透进来一团团温暖的橙色光晕。
云舟觉得肩膀有些麻,手指尖上像有小蚂蚁在爬,她攥了攥手指,麻的越发厉害了。
“殿下,快到了交值的时候了。”她忍不住小声提醒。
萧铮睁开了眼睛,他并没有睡,云舟每一次轻缓的呼吸他都听得见。
他直起身子,交错间,侧脸擦过云舟的鬓角。
那一瞬间,云舟感觉到萧铮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耳鬓,微微的发痒,她快速眨动了两下眼睛,轻轻缩了缩脖子,然后偷眼看身旁的人。
萧铮整个人身上有一种很强烈的疲惫感,他并没有说话,甚至并没有抬起眼睛。
于是云舟得以细看他的脸。
萧铮的眉眼长的颇为矛盾,他凝眸看人时有一种原始的侵略性与狠厉,所以魏帝最不喜他的这双眼睛,说此人一看即是狼子野心,若放任不管,必要为祸大魏。
但当他低垂了眉眼,又有一种莫名的哀伤脆弱从眼尾的弧度蔓延出去,叫人因意想不到而格外心生怜悯,这矛盾感,有些蛊惑人心。
云舟从榻上起来,想了想,开口道:“殿下今晚若是去临风阁,记得叫人加厚被子,夜风湿润,想是有雨。”
说完,将屋里的灯也点上。
火光照亮两人的瞬间,萧铮终于抬眼看她:“你怎么知道我会去临风阁?”
云舟的眼角也有些微的落寞:“临风阁的香匣子里,别的香料都没有,只有一味宁髓香,它的效力我上次见识过了,想来,殿下夜不能寐时便会去临风阁,今夜,对陛下来说,恐怕会是个难眠之夜,所以提醒殿下莫要着凉,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待殿下定夺。”
萧铮望她良久,终究收回目光,道:“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夜晚,临风阁里,萧铮躺在那里苦笑,不点香果然是睡不着。
他的脑海中都是小时候父亲如何教他骑马,挽弓,经史,他每有所进益,父亲便向群臣夸耀,从不吝于对他的满意与夸赞。
萧铮就是这样在太阳般地照耀下长大,而他也深明自己的父亲只愿世间太平,不愿意与大魏相争,所以才将最得意的儿子送去魏都,表示自己的诚意,希望能延长两国之间的和平。
萧铮是携着一些美好的愿景自愿来到魏都,然而五年后伤痕累累带着满腔的怨恨回到北燕,但那时的北燕大君已经被疾病打败,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并辔驰骋,舞剑过招了。
往事在脑中接踵而来,思绪万千,头隐隐的发痛。
萧铮不让宫人进来,于是亲自起来将香点上,刚燃上火,窗外便骤然响起雨声。
果然如她所说,今夜有雨。
萧铮自己微微笑了笑。
“世间多闲情,犹记魏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