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清了清嗓,端正仪态,扬着脖子朗声道:“王家大公子,羊脂玉如意一对——!李家四公子,白釉珍珠地划花卷草牡丹纹如意形枕一只,雨过天青色软烟罗十匹——!”
姜稚衣:“……”
“赵家二公子,象牙丝编织花鸟纹挂屏一面——!”
“张家三公子,绿釉花卉纹执壶并碧绿琉璃茶盏一套——!”
“周家七公子,苏绣蝶恋花宫扇两柄,紫檀木棋盘并青白玉围棋子一副——!”
……
琅琅报礼声中,元策望着对面的眼越来越压迫,直到姜稚衣被看得受不住,躲闪开了目光。
这一躲闪,又觉无甚可心虚的,姜稚衣拧着眉转回眼来,扬了扬下巴:“你少倒打一耙,我过个生辰,收些贺礼怎么了!”
什么软烟罗也不过糊糊窗,什么如意形枕也不过搁搁脚,多的是放进库房便不见天日的!
元策轻飘飘睨着她:“我在外征战,别说姑娘,连猎来的野兔是雌是雄都没心思看,你却在京城众星拱月,与这些世家公子你来我往,毫无避嫌之意,你说怎么了?”
姜稚衣嘴一张一顿,噎在了原地。
当初好像是一时兴起便收了这些世家公子的礼,还真没想过避嫌,她待他分明一颗拳拳之心,为何偏偏忽略了这点……
再说她生辰之时,玄策军已在回京路上,怎么惊蛰也没提醒着她些?
元策手一挥让青松收起礼单,盯住了面前无话可说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他还真想替兄长好好问问她——
元策轻笑一声:“不知这些个公子当中,哪位是家中富可敌国的,哪位是长相貌比潘安的,哪位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
“…………”
姜稚衣无言半晌,恼得一跺脚:“反正我问心无愧,我若想朝三暮四,大可去过那众星拱月的日子,何必还巴巴地追着你这么久?”
“所以——”元策掀了掀眼皮,“不试试怎么知道?”
姜稚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隐约明白过来。
只因入京前夕听说她收了那些世家公子的贺礼,他便在回京之后故意冷落她,想借此试探她的情谊?!
荒唐!
简直……太荒唐了!
姜稚衣又惊又懵,一时竟不知该气该笑,脸色青上一阵又白上一阵:“你、你竟怀疑我至此……”
青松赶紧悄悄给元策使了使眼色——
这又要哄不好啦,您可快说点能听的吧!
元策偏头望向窗外,像在酝酿什么不易出口的话,半晌过去,对着天上那轮月牙沉沉提起一口气:“谁叫有的人——”
“闭月羞花、”
“沉鱼落雁、”
“天姿国色、”
“风华绝代、”
姜稚衣猝不及防一愣,心头扑通扑通连蹦四下。
“走到哪儿都惹人注目,招人惦记——呢?”元策缓缓转过头来,一丈开外,杏脸桃腮的少女脸颊一红,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根。
四目相对,屋里的烛火蓦地一跳,平静的空气陡然抖开一道波纹。
一瞬过后,两人一个望天一个看地,齐齐移开眼去。
元策低咳一声:“总而言之——”
姜稚衣悄悄竖起耳朵。
“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我已相信你初心未变——”元策负起手,扬了扬眉,“姜稚衣,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第7章
深夜,姜稚衣带着一肚子的无言以对回到了瑶光阁。
一进门,见两个婢女趴在暖阁睡得酣畅淋漓,两耳不闻窗外事,肚子里的无言以对又多了一些。
回想着方才回程一路与元策的相顾无言,姜稚衣独自穿过暖阁进了寝间,解了披氅倒头栽进床榻,心情复杂地望着头顶的承尘,耳边又回响起那句恭喜。
什么叫恭喜她通过了考验?就算她此前行事有不妥之处,难道不能开诚布公地好好问清楚,非要用这种伤人心的办法考验人,考验到连信物都摔?
那人心是能随便考验的吗?
若不是她一颗心足够赤诚、真挚、纯粹、深情、坚韧……本来一心一意的,都要被考验出三心二意了!
想想这段时日白白受的委屈,再听听那句轻描淡写的恭喜,脑袋里两道声音反复冲撞起来。
一道没心没肺的,说太好啦,都是误会一场,阿策哥哥没有喜欢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