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中,那道声音仍在诉说着。
“那天其实也很热闹是不是,所以这一次不能输给上一次。”
“你为什么要拔出剑来?”?s?
“这么多年,你转世后还是一样,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你为什么没有认出我来?”
他的声音愈发凄苦,然而这凄苦中却又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她一时间分不清是恨还是怨,又或者是纯粹的不甘。
“为什么不拜堂?这一次我什么也不要了,只要这场大婚,好吗?”
“阿游,阿游,阿游……为什么?那天,为什么……?”
随之游耳朵终于流出血来,鼻间血液也缓缓流淌,眼睛微微发红。
她一剑斩下几个冲过来的道人身体,然而几截断肢在地上仍然抽动着,没多时又复位重新组合在一起,继续麻木地冲过来。
随之游终于忍不住喊道:“你他吗是不是疯了?整个门派,就因为你的执念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你对得起你和我说过的大道吗?”
那道声音沉默了许久,却又吐出了几声歇斯底里的大笑声来。
“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这一场大婚!”
“什么大道,什么佛,我早就不在乎了,怨气也好恨意也罢,屠戮无辜又怎么样?这道到底是什么?为什么……”
“阿游,你告诉我啊,阿游,阿游,阿游……为什么啊,那天为什么?”
他或许落泪了,或许无法落泪,笑意愈发癫狂,再无半分随之游熟悉的模样。但她根本无法回应,成群的尸堆不断涌过来又尽数被随之游斩断身体。
黑色的血液不断溅射在空气中,成片成片的尸体破碎落下,却又如同不断重生的蠕虫一般扭曲着逐渐拼凑在一起。
“当啷——”
明明只是弹剑,但是枯燥喑哑不成曲调的声音却逐渐有了灵魂一般,如泣如诉,哀怨不绝,恨意掺杂其中。
江危楼破开第三处阵眼时,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腥臭脏污的血液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红色。
围攻他的弟子们因为三处阵眼的损坏终于消停了片刻,但他仍然不敢松懈,因为傀儡内的力已经彻底抽空。他感觉眼前有片刻的昏黑,却还是强行支着身子不断在树林中穿行,僵硬的弟子们步伐迟缓得跟他身后,时不时仍有几个弟子打出法术。
江危楼穿行的动作其实已经减缓许多,一面调息一面寻找着最后一处阵眼。
暗沉的天空透出丝丝缕缕的金光,但没多时便又被一片浓重的黑吞噬掉。
他的眼睛几乎彻底变成了金白色,脖颈处隐约浮现几分黑线,这是傀儡不支即将破碎的征兆。
南北方向?
不对,哪里尸气虽然重,却并非源生之地。
东南方向?
不对,第二处阵眼便是从哪里出来的。
西北方向?
也不可能,不过是个障眼的法阵罢了!
江危楼愈推算,身子便越沉重,几乎要被那些笨重的弟子们追上。他看向暗沉的天空,又看着这群早已伤痕累累却麻木追赶的弟子们,垂下了眸光。
须臾间,他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天宫处静坐的江危楼睁开眼,薄唇微张,金字真言从口中吐露而出。
“敬告诸,南阳派内部动乱,怨气伤人,绝无姑息之可能。衍衡即刻调动全部魂,下凡破阵,降下天机告示诸修仙弟子,所有惩罚衍衡一人承担。急急如律令,祝。”
他眸中金光浮现,魂终于从身体中尽数抽出,又如蝴蝶般扑腾飞舞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再次睁开眼,江危楼手中画出护符,八方大阵破土而出,星与月点缀其中。所有弟子尽数站直,法光均匀地落在他们身上,一个个紧接倒下,伤口尽数愈合。
江危楼淡淡地看着这帮“徒子徒孙”,一时间只感觉无奈。但他并没有再多看,天空阴云浮动,几颗黯淡的星星浮现,闪烁片刻,却又亮了起来。
他再次结印,星月结合的阵法从指间直直打向漆黑的天空,不多时,天空便显出金色的法阵光芒,法阵中落下一束束光。
江危楼站在光下,闭上眼捻住其中几道光线,陡然间睁开眼。
阵眼,找到了。
他遁去身形,直奔最终的阵眼。
阵眼处,是一颗又一颗漆黑的法球,球中并无任何光芒,大大小小的黑色法球缓缓转动着,发球下,是一片红色阴郁的法阵。
仅仅是靠近,江危楼便感觉那无尽的怨气和戾气几乎要扰乱心,他半跪在阵法之上,一手插入阵法之中。
黑色法球便暴动起来,逐渐坍缩变大。
淡淡的金光顺着江危楼的指间不断深入土中,然而这阵法实在是高明复杂,即便如今他已经魂尽数下凡却仍然要被这些几百年的怨气所纠缠着。
而另一边,随之游却也并不轻松,她隐约感觉到这些死尸的力量逐渐减弱。但无穷尽杀不死的尸体仍然让她几度想要骂人,她甚至感觉自己在刷木桩,永无止境的挥砍,如果上辈子她能碰到这么高强度的挥砍练习估计早飞升了,谢疾都挡不了她一剑。
最令人恼怒的是,她几度想要直接冲过去砍弹剑的姜照影,但就是被缠得脱不开身。
“当啷——”
弹剑的声音仍在持续不断。j
随之游一弯腰,用剑砍断一道人的法器,侧目看着姜照影,道:“你想用这个耗尽我的力气是么?行,但你别让我这么无聊好吗?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