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越是这样,越让人难以招架。
天子之尊,竟求到自己面前,不管是感激还是畏惧,心理防线都会崩溃。
只是,皇上和骆晋云说的,是许昭仪曾和自己说过的事吗?
冷静下来一想,薛宜宁就觉得是的。
若为别的事,不用有她和许昭仪在场。
这么说,皇上之前也和骆晋云说过此事?
按皇上的话判断,骆晋云是拒绝了?
这时骆晋云说道:“皇上雄才大略,为一代英主,尚且会无计可施,内人不过一个后院里的无知妇人,如何能解皇上之忧?”
皇上笑道:“骆夫人怎么会是无知妇人,连朕也知道骆夫人知书达礼,又弹得一手好琴,如今亲眼看到,还是这样沉鱼落雁之姿,这样的女子,当是万里挑一,关键时刻,可抵肱骨之臣。”
这时许昭仪也说道:“南边叛军就算一时得势,也终究是不顺天意与人事,迟早会被大周剿灭。骆夫人,只是让你去和那裴隽说说个中利害,都是为大周社稷与安宁,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夫人却不愿意呢?”
皇上没说话,但薛宜宁能感觉到天子的目光投在她身上。
她又开始紧张,才要说话,却听骆晋云道:“娘娘这话,不过是慷他人之慨。”
如此不客气的一句话,让许昭仪顿时变了脸色。
骆晋云继续道:“那裴隽如果那么在意内人,当初就不会南逃,而是向大周称臣。他带着南方叛党的使命而来,又怎会因为曾经的几分儿女私情,因为一个女人劝几句就改变态度?
“让内人去劝一劝,就如同美人计一样,确实不费一兵一卒,成则一本万利
,败则毫无影响,唯一要牺牲的只是那计谋里的美人,内人便是如此。
“若臣与那美人毫无关系,臣当然赞同,试一试也好,可臣却是那美人的丈夫,这教臣如何能同意?”
说完,他索性起身,在皇上身前跪下道:“皇上,臣身为大周武将,愿战死沙场,以死报国门,臣相信,若有需要,臣妻也愿为大周交付性命,但却不是这样的时候。这是南方军士的事,是议和大臣的事,也是臣的事,却不是臣妻的事,还请皇上体谅。”
薛宜宁也起身去,跪在了他身旁。
她明白,两人虽是跪了,要表达的却是另一种态度:那便是死也不会同意。
皇上摩挲着面前的茶盏。
骆晋云那句“慷他人之慨”,明对许昭仪说,又怎地不是对他说?
其实薛氏的想法他倒并不在意,重要的是骆晋云的想法。
只要骆晋云能同意,薛氏当然得同意。
但没想到,他拒绝得比在信中更彻底。
皇上又笑起来:“行了行了,不愿意就罢了,让朕和那几个老家伙继续去头疼吧。你们先起身,不过一桩小事,朕也是被逼得没办法。”
骆晋云与薛宜宁从地上起身。
骆晋云说道:“就算暂且退后一步也无妨,只待西境平定,南下剿灭叛党,收复失地,并非难事。”
赵彦叹息着点头。
闲话几句后,两人才离宫。
才出宫门,薛宜宁就看向骆晋云,却是双眉紧蹙,欲言又止,直到上了马车,她才说道:“皇上今日,应是生气了吧?”
骆晋云回道:“生气是生气,但不会对我怎么样。”
当然不会怎么,如今战事频发,四方不宁,正是用得着武将的时候,可万一天下平定呢?
皇上只是笑,并未发怒,但越是这样,越容易将不满压在心底,滋生成大恨。
更何况,还有一个许昭仪。
许昭仪本就是恨她的,现在又加上了骆晋云,她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侍机进谗言,君王之怒,臣子如何能受得住?
“此事,是我欠将军的。”她说。
若没有她,骆晋云完全不用得罪皇上。
骆晋云轻哼一声,不屑道:“和你没关系,就算我娶的是金采,或是别人,我也不会同意。我是堂堂正正在战场上征伐的军人,又不是奉承谄媚的弄臣,为何要受此屈辱?
“我不愿意,只是因你的身份,而不是因你这个人,这你倒不用放在心上。”
薛宜宁点头道:“我明白。”
他的话并不好听,但却让她心里的负罪感少了一些。
第2章
晚上下起了暴雨,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薛宜宁躺在床上睡不着。
骆晋云与她一起回来后又出门去了,夜半也没回, 她一个人睡在床上, 少了几分拘束, 却多了几分思虑。
她一向睡得不好,今日见到了皇上和许昭仪, 听到那些话, 自然更难入睡。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四方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