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方清初来西京查案时,那婢女还活着,而今日却出现在梅山村的河底中。早不换,晚不换,却偏偏等到他们下河捞尸时换掉,显而易见,他一直在暗处默默盯着官府的一举一动。而凶手今日此举,即是挑衅,也是宣战。
“他很可能会再次作案,而时间、地点和人,我们一概不知,”顾九沉下声,“所以此事需得尽快查清。”
高方清道:“那凤凰山呢?自屠户父亲‘失踪’后,曹氏每日都去凤凰山,那儿很有可能便是她与凶手有过交集的地方。”
顾九点点头。
她并不觉得曹氏与凶手之前便是相识的。
“交给我,”顾九道,“池禄和屠户都在畿县,我查起来也方便,你便去新安县查那个教书先生。”
分工结束后,高方清当即驾马赶往新安县。
顾九起身,唤来陈县尉:“屠户妻子可认罪吗?”
陈县尉道:“昨个便已经签字画押了。”
顾九稍感诧异:“这么快?”
说实话,只凭曹氏死时留下的血书,并不足以说明屠户夫妻是蓄意谋杀他们父亲。
陈县尉语气有些得意:“再硬的嘴也硬不过那些刑具啊。”
顾九不太赞同这种严刑逼供的方式,但眼下木已成舟,她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
顾九皱了下眉:“人现在还活着吗?”
陈县尉迟疑一瞬,笑道:“顾公事放心,还留有一口气呢。”
顾九委实不太相信陈县尉这番话,淡淡瞥他一眼:“带我过去看看。”
陈县尉立马意识到顾九是什么意思,待顾九离开,脸色沉下,暗骂了句“臭娘们”。
走在后面的流衡倏地顿住脚步,转过身,眼底杀意横生。
陈县尉浑身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他反应迅速,压下心底的慌乱,立马快步跟了上去,像个没事人一般给顾九带路。
天气一热,牢狱里各种臭味便在空气中肆虐开来。
楚安皱了皱鼻子,有些嫌弃:“你留在外面吧,我进去看看。”
顾九笑了笑,堆积在眉心中的烦闷散了些。
她道:“我哪有这么娇贵。”
楚安见顾九终于展颜,暗暗松了口气,也笑:“好歹我是你阿兄,自然处处都要照顾你了。”
顾九眉梢轻挑。
倒是旁边的陈县尉面露诧异:“顾公事和楚将军竟是兄妹?”
“对啊,”楚安弹了弹刀柄,冲他咧嘴一笑,“陈县尉,我爹可是把我这妹妹当成掌心宝,临来时他老人家可交代了,说要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敢瞧不起她是个女子,让我不必顾虑,直接动手,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
楚老将军威名在外,任谁都得敬上三分。
陈县尉额头冒出几滴冷汗,讪笑道:“顾公事乃巾帼不让须眉,谁人敢瞧不起。”
顾九斜楚安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倒是会胡诌得很。”
楚安只觉得冤枉:“这可真是咱爹亲口说的。”
顾九哼笑不语。
陈县尉在一处牢房外停下,却见本该躺在里面的人不见了踪影,登时暗道一声不好。
顾九察觉出他的异常,冷声道:“人呢?”
陈县尉当即赔笑道:“许是下官记错了,顾公事和楚将军先在此稍等,下官这就去问问狱卒。”
然而话音刚落,三人忽听几声清脆的鞭子声。
流衡屏息侧耳,禀道:“顾娘子,是有人在受刑。”
他顿了顿:“好像是......女子。”
陈县尉还要再说些什么,顾九已经让流衡循声去找鞭声传来之处。
随着步伐,鞭声越来越响,静静去听,酷刑之下,似乎藏有女人气若游丝的痛吟声。
几人在一间刑房前停了步。
昨晚还装模作样哀哭的妇人,此时却被吊在半空,浑身是血,仿佛下一秒便要咽气。
而一个狱卒正用力挥舞着刺鞭,苍白的脸上满是飞溅的血滴,每一次落鞭,他眼底癫狂便更盛一分,似乎妇人的痛吟能给他带来莫大的欢愉。
楚安当即踹了过去,将人死死地摁在地上。
顾九面若冰霜,质问道:“陈县尉,我记得你刚才说过,她昨晚便已经签字画押了。”
“为何现在你们却仍要动刑!”
狱卒奋力挣扎,声音嘶哑:“她蓄意谋杀公爹,本就是死罪!”
顾九冷笑道:“纵然如此,这也不该是你满足自己施虐欲的理由。”
她看向那奄奄一息的妇人,吩咐流衡:“把人放下来,换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