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电梯到了。
父子俩走出电梯,走到走廊里,走过一间间病号房——
这里与平常的医院不一样,偶尔有家属,能看见的大多是护士,整个楼层里都很安静,只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哀嚎声,远远的,让人心悸。
许愿和护士台的护士打了声招呼,其中一个护士就带着许愿打开一间病房,病房墙上,地上,全是画作。
许愿随意地扫了一眼其中的画——颜色灰暗沉闷,人物扭曲,连房子都半埋在地下。
作画者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负面能量。
抬眸,病床上坐着的,是一个年纪和许愿差不多的年轻男子,他穿着病号服,漂亮秀气的脸上却满脸木然,原本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的他,听到动静,吓得一瑟缩,瞳孔这才有了动静。
只是他看见许愿和念念,却并没有任何喜色,而是害怕似的往角落里躲,嘴里还念叨着:
“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
许愿见他如此,原本含着希冀的眼里熄灭了光亮,问护士:
“他还是这样么?”
护士却习以为常似的,说:“嗯,还是这样。”
许愿抱着念念走过去,无视对方的害怕与躲避,他坐到床上,语气轻柔:
“小夏,这是念念,你认识他吗?”
对方听都他叫“小夏”,这才似乎有了一点反应,抬眸朝他怀里的念念看去——念念紧紧搂着许愿的脖颈,眼底怯怯的,但还是努力做出不害怕的样子。
“念念,叫人。”许愿说着,期待地望着对方。
“叔叔——”念念脆生生地叫道。
对方听到这声音,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只是他打量了念念许久,最终还是不愿意看人似的,将脸转开,侧对着许愿父子,像个得了自闭症的小孩。
许愿期待地心落了空,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对护士说:
“您先出去吧,我和他说会儿话。”
“好的。”护士点点头,出去了。
缩在床角的人没有一丝要转头的迹象。
许愿轻轻地说:
“小夏,五年了,你还是没有走出来……也许世界上没有真正地感同身受,我也无法劝慰你走出阴影……可是,你就真的那么无牵无挂吗?”
“念念还这么小,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爱,他好聪明,好乖巧,会搭乐高,会简单的编程——别的孩子甚至还不会数数,他会每天跟我说‘爸爸晚安’,会说要变成超人保护爸爸,会给奶奶捶背……大家都好爱他,你为什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呢?”
念念听自己爸爸这么说,似乎不害怕了,从许愿怀里出来,爬到病床上,轻轻拉了拉那人的衣服下摆:
“叔叔,念念很乖的……你看看念念好不好?”
那人仍没有转过头来,可是他把脸埋进了膝盖里,身体在轻轻颤抖,许愿看见,有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来。
“叔叔……”念念又叫了一声,用天真纯粹的大眼睛看着他。
许愿正想说话,就听那人忽然说:
“走开……都走开……求你们……让我一个人待着……”
念念听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松了手。
许愿怕对方发作,重新把念念抱回了怀里:
“夏夏……我会替你报仇的,相信我……每一个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的……我只求你,放过你自己,让自己好受一点,让我也好受一点……”
那人没看他,眼角仍掉着眼泪。
许愿见他如此,什么也没说,吸了一下鼻子,抱着念念起身:
“等报了仇,我再来见你,夏夏,我说到做到的。”
说着,他起身,走出了病房。
见到护士台的护士,他上前说:
“夏夏好一点了,我跟他说话他有反应了。”
另一个护士说:“哎,的确好一点了,以前颜料和铅笔没了不会问我们要的,前几天问我要了……”
“那就好。谢谢你们照顾他,辛苦了。”许愿感激地说。
“哪里的话。”护士客气地说,“我就没见过像许先生您这样讲义气的朋友,许多病人的家属只管给钱,看都不来看,像您这样又给钱还经常探望的,还只是朋友,真的不多见了。”
另一个护士也说:“就是啊,而且夏夏其实很乖很好照料的。”
许愿只当她们是客套话。
毕竟夏夏刚来的时候,还经常想轻生,护士们都是严防死守,照顾什么一样盯着他。
这几年才慢慢好起来的。
从疗养院出来,许愿满心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