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珏将白池揽到身边,任由她把矛盾和挣扎宣泄出来。
“没有人有资格审判你。”
除了你自己。
消歇的情绪总是鞭打着白池,封希阳稚嫩的面容和小伍扭曲惊恐的皮囊重合起来,像是动物保护的纪录片里,小鹿被射杀的眼睛散射出的太阳最后的余晖。
白池揽着唐景珏开始跳舞,那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舞种之一。借由身体的触碰,借最原始的迸发把自己变成唐景珏手里的一只蝶,退化成一个没有思想的道具。
相互缠绕的腿部动作,高扬飘逸的裙摆和庄重森严的西装搭在一起,贴颈或贴面,一张一弛,白池安心地在唐景珏手臂上飞舞,她不是在寻找蜂蜜,就只是单纯地飞,不是为了抗衡风,不是为了生存,就只是飞。
唐景珏和白池选择的这支曲浮华而浪漫,但他们的舞步并不是刚柔并济的调性。
两个人都只有宁折的破裂感,除了破碎没有第二个选择,这个世界没有给他们提供调和的余地,先天对于白池和唐景珏都不友善,也许上天给他们提供过第二条路,但他们都不会走。
他们只想彼此选择,彼此占有,像是最开始的物种起源的冰冷法则,规则得像是格式化过的公式,带着冰冷透骨的美丽将他们所在的区域变成一个透明的围城。
诺汀跳跃的弗拉明戈是无限包容的,那是世界上生命呈现出的完整性和多样性的最大体现,星图的热度和普遍联系让所有人屏住呼吸,然后认清自己是整个生命中的渺小个体,迸发出对自然和宇宙的无限向往。
人变得开始热爱一滴水,开始轻嗅一朵花。
唐景珏面容冷峻,白池的艳被冰寒压住,像是绽放在冰原上的蓝色花朵,瓣尖凝出寒霜。无限延展的痛苦和现实缠绕在一起,合拍的动作却是最外放亲密的触碰,巨大的矛盾把合一的时间分割开来。
不得语。
惊天人。
无数的憧憬被粉碎,残酷的现实展演在众人面前,诺汀带来的炽热被寒霜击裂。
结尾的动作唐景珏带着白池一个挑高,白池后仰下腰,弯曲的角度令人觉得蝶翼几乎折断。
偏执的缺憾充斥在他们飘摆的衣料上,彼此的缺失和不满重构成一个整体,周遭只能听到他们作为整体的回音。
抱歉,唐景珏。
我以为和你的第一支舞是热烈的、张狂的、充斥着欲望和热情的,探戈不就应该这样?恋人之间分明只有一步之遥,一步一趋,如影随形。
可是世界浑浊不堪……
小伍扭转的五官逐渐归位,他将扣在熊冯特身上的绳子解开,然后将他自己和熊冯特捆绑在一起,自由地像下坠去。
小伍没办法杀了熊冯特,封希阳没办法继续爱熊冯特。
他伪装过的百重身份都没办法解决这个矛盾,他像是被磁极强行分开的两极,每一头都是冰天寒地,一个强大的外力“砰”一声,庞大的冰川带着他的身体碎成无数碎片,在太阳出来的那一瞬融化了。
又化成水流向海洋,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在羊水里温暖地游荡。
白池看着这一切,她什么都不想做。
唐景珏不能做,他不能把数百兄弟的命运放到刀尖上。
所以荒谬的一幕出现了。
救人的不是医生,不是警察,不是至交好友,心急如焚地大喊着救出熊冯特和小伍的是这世上最恨他们的人,隔着杀子之仇的炎凤面如死灰地冲到泳池旁,焦灼地盯着水面下起伏的水痕。
密集的鼓泡漫上水面,把单调的洁净变得拥挤而肮脏。
白池像断翼的蝶向下坠去,同枯叶一起埋葬在丛林法则的骨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