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逐桥下清流而去,有一女子赤足蹲身于水边草丛中,她上身前倾,欲探手去捞簌簌落下的春花,眼却是望向身后的,面露慌张。
绘作呈上,将军见之舒颜开眼:“果然不同反响,我只当是和早兰一般的没趣人像——融野,是何人唤我,吉保那个女人吗?”
未待融野作答,纲吉抵颚思量,否了猜测:“不对,我院前青松乃十四岁成为馆林藩主时种下的,此松甚矮,想时日未久,吉保小我十多岁,尚是稚儿……能要我慌张的会是谁呢,融野?”
融野伏身答道:“回将军,是桂昌院大人。”
“嗯,是啊,只有父亲大人……”
将军垂睫谛观美人图,又像是模仿画中年少时的自己去捞流水落花。
馆林时光,花晨月夕,将军御妹无忧无虑。母亲走得早,唯父亲桂昌院一人守着她护着她。
“吉子乃将军之女,怎可懈怠读书!今日背不出来,晚饭也莫要吃了!”
父亲待她极严,可能对她严苛的这世间也唯有父亲。父亲年近八十,卧床不起足叁年,谁知哪个瞬间就将撒手人寰,离她而去。
将军于臣子面前奄然堕泪。
“吉子怎生得美丽非常,怪哉怪哉!”
十四五的吉子美吗?那时直笑父亲胡说,宠她宠得没边。
画上吉子黛眉飞扬、亮眸圆睁,年已五十有八的将军终于相信了父亲的痴话。十四岁的吉子是美的,美得过分,美得不应成为将军,而是做个安闲藩主,有吉保陪伴,同心爱的男人们厮守一生。
“画得很好,融野。”
“融野惶恐。”
“元服后你领五百石知行吧。”
融野俯伏拜地:“谢将军赏赐,松雪法桥融野定当尽心奉公,不负将军厚爱。”
座上将军把画看了又看,手摩了又摩,称扬不尽。见状,融野与一旁母亲互看,皆松懈肩臂。
耳闻殿外缘廊的脚步与窸窣声,融野移膝至旁。
“将军大人——!”
“吉保,说我着急,你不看看你的德行。”见吉保莽行,将军嘲弄反击。
跪地倒身,吉保启道:“纪州藩来报。”
“纪州?”搁了画纸,纲吉手提外袍迅步走下将军御座,“可是鹤儿来了?”
冷汗流淌下鬓,吉保莫敢抬首。
“怎么了吉保?鹤儿到哪儿了,还不快去准备。”俯视吉保,将军仍笑得开怀。
“鹤殿遽染、遽染天花……”
吉保声透颤抖,那字眼惊得融野咽沫握拳,脊背骤紧。
“药石难医,已于今晨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