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后车厢,她仰躺在沙发上,双臂交迭抱住自己。跟他去洛杉矶的实情,哪怕在最好的两位女友面前她也无法启齿——是她提出要去的,他只是勉强答应;“见面礼”是她买的,他根本不知道。
这辆车沿着海岸奔驰,不论何时瞥向窗外,都能看到他。她喜欢这个错觉——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移动,不让她离开视线范围。
还有一件事她亦有所隐瞒,他只是说“可以相处试试”,到此刻为止也没有说爱她。
他们的飞机是两架航班,前后脚落地。飞行过程中自然不会见面,落地后因护照不同也要走不同的海关通道,所以她甚至闪过一念怀疑,他会不会并没有一起来。
海关大厅很空旷,百米高的穹顶,仰望久了会觉得人像蚂蚁。这是欧洲过来的航班,排队的时候,周遭的人聊起天来,不时勾肩搭背,哈哈大笑,笑声在空旷中播远。她孤零零站着,环顾四面八方,异族的面容与彩色的瞳孔,看不懂的字符,听不懂的广播声聊天声,这让她蓦地想起身世,想起母亲将她丢弃在街边后快步吞没于人潮的背影,明明几乎忘却的。
她知道他不可能在这里,还是向前眺望找寻他。小时候在戏班,周末放假,小孩子们都会回家,只有她和哥哥留下。那时她刚刚被捡回来,约莫三四岁,摇着他的手臂问:“为什么我们没有家呢?”他将她抱到小椅子上站好,平视她的眼睛说:“你有哥哥啊,我们有家的。”
“你来美国的原因是什么?”
因她英文说的不好,派来了一个会讲国语的工作人员。
她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原因…或者说目的是什么?”工作人员补充道。
“我来和我爱的人一起生活。”她最终回答。
工作人员翻译给了海关,又对她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来拍电影呢。”
她愣了一下。
“哦,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好看,和女演员一样。”
“谢谢。”
这时海关又问,“有结婚的打算吗?如果分手会离境吗?”
她下意识摇摇头,她无法设想和他再度分开,光是提起这个念头,就觉得世间所有色彩被抽干了。
分不清她是叹息还是深呼吸,“对不起,我不想分手。”
出了机场,有一位干练稳重的黑人女性,自称露西,来接引她。进到车里发现他不在,她一时有些惶怕,毕竟不知道露西和司机是什么人,语言又不通。她简单地说“plesewt”,推门下车给他打电话,大哥大很重,手臂举到发酸,他也没有接电话。
在她无奈放弃,将大哥大放下的时候,才见露西已在旁等候多时,一面说sorry,一面递过一张便签,是他的字迹。原来他已料到她的顾虑,留言请她安心上车。
刚刚经过一片槭树林,车厢里有电话铃响。坐在副驾驶的露西回过身来,示意她去接车门上挂着的话筒。她点头照做了。
“喂…”她说。
“给我打电话了,是吗?”他的声音。
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该把他当作相依为命的哥哥还是那个要和她相处试试的男人。
见她沉默不答,他问道:“遇到什么问题?”
“哦…没什么。”她回过,“我马上到。”
他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