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一个抬眼,她发觉了对方凝固在自己颈间的视线。
他的这种眼让她感到很不自在,于是清了清嗓子,尴尬地低下头去。而后用一只手扶在额前,隔绝开与他视线交汇的可能,以此来暗示对方适可而止。
Hrry自然会意,仓促地把视线转回到自己手里拿着的那本教科书上面。
“这书真无聊。”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对眼前的书发表了负面评价,即使到现在他也没弄清楚这究竟是哪科的课本。
“……”
她并没有回答他。
“太无聊了。”Hrry喃喃地重复着,又感到头沉沉的,索性合上手里的书趴在桌上。
他知道,她并不像其他女孩那样喜欢把心思花在打扮上。但她要是愿意戴上一条精致的项链…那一定很美。
是的,那些晶莹闪耀的项链本就是为她这样有着白皙秀颀的脖颈的人而设计的,不是吗?
不多时,他又听见了她笔尖发出的“唰唰”声。
梦里的自己站在Delh身后,亲手为她戴上一条漂亮的水晶项链。而后心满意足地俯下身子,在她颈边落下一个轻吻……
再睁眼时,桌对面的Del正捧着一本名字拗口的文学名着,而他们的作业则被整整齐齐地迭在一旁。
“天哪,我竟然睡着了,对不起,”Hrry急忙立起身子,胡乱抓起桌面上的眼镜,吐字尚有些模糊,“现在几点钟了?我马上就开始写。”
“我已经写完了,包括你那部分,”她淡淡地扫了对面睡眼惺忪的那人一眼,又压着嗓子补充了一句,“我没叫你。”
“对不起,我……”
“……既然你醒了,我就先回去了。作业我拿走了,到时候交给Mr.Fredrcks。”
“你很想回家吗?”Hrry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但很快便意识到措辞的不妥,“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想出去走走吗?我们终于写完了,需要放松放松。”
虽然理由十足蹩脚,但Hrry还是若有若无地看到,对方似乎轻轻朝自己点了点头。
出咖啡厅时天色已然渐暗,两人却并肩漫无目的地前行——脚下的路似乎并不是她家的方向,更不是Osborn大宅的方向。事实是,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方向。
并且,两人再次很默契地一言不发。
Hrry几次忍不住想开口询问,但身旁的少女却并不看他一眼,只顾低头走路。
他于是开始暗自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她会不会根本没有朝自己点头?
待他再抬眼时,两人已走到一个类似公园之类的地方的门前。Hrry之前并没来到过这附近,更不知道这里有个公园。因此本想征求一下身旁学习伙伴的意见,而对方却毫不迟疑地向内里走去,他只好乖乖跟在后面。
公园的面积说不上很大,人也并不多。却有碧绿宽阔的草坪和葱郁高大的枫树,以及一片澄澈平静的小湖——Hrry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个湖心公园。
Hrry赶上她,二人便继续无言地沿着小湖并肩而行。微凉的柔润春风同傍晚啁啾的鸟鸣为他缓解了些许紧张,于是鼓起勇气发问:“所以…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
Del斜睨了他一眼,而后随手将双肩背包放在地上,熟练地坐在湖岸的边沿。双腿很自然地垂下去晃荡着,同湖面的距离把握地很好,因此并不会沾湿鞋子。
Hrry也有样学样地坐在她身旁,一同静默地眺望着微澜湖心。
“我放学之后经常会到这里来,”Delh终于肯开口,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湖上游过的一只毛色鲜艳的野鸭身上,“有人说秋天的时候会更好看,因为那时候这些枫树都会变红,枫叶的影子会倒映在湖里。”
“我第一次来这里,”Hrry深吸一口气,“很漂亮。”
“但是我还没亲眼见过这里秋天的样子,只是听说。”她仿佛在自说自话。
Hrry却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应答,只痴痴地望着她——向晚的最后几缕阳光异常耀眼,为少女的侧脸勾勒出明朗的剪影。灵动的眼眸被金灿灿的阳光映射成浅棕色,柔软的风拂动她鬓边的乌黑碎发。他真希望时间能在这一瞬停滞下来,永远这样平静而美好。
他紧了紧眉心,强迫着自己从幻想中抽离出来——自己明明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和她说清楚的,不如就趁现在。
然而下一秒,两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用道歉来打破凝固空气:
“对不起……”
异口同声之后,两条视线错愕地相接。
Hrry被她盯得有些无措,于是逃避般地垂下眼帘:“我的意思是…对不起,我应该学会站在你的角度考虑。其实我早就想和你道歉,但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说出口……”
“我也有错,”她抿了抿嘴唇,语气沉沉地说,“我是说,我不应该用那种态度回应你的话。”
“不,是我不应该……”
Delh却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急于解开心头疑惑:“你是不是找过他了,Hrry?”
这毫无预兆地揭发让他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诧,而对方此刻无比笃定的眼,也让他彻底放弃了狡辩。
“好吧,我确实找过他了,”他如实承认,鼓足胆量同她视线交汇,“但是,你怎么知道?”
这一点确实令他很困惑——要知道,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去找了ll这件事。所以,除却那个混蛋自己告诉她之外,理论上她根本没可能知道。
“我猜到了,ll几乎一夜之间就不再像原来那样每天找我麻烦。但可笑的是,这竟然让我有点不习惯,”夕阳下,少女睫毛微颤,唇边浮起一抹自嘲般的笑意,但又很快平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我感觉一定是你,Hrry。”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叫自己的名字,没有拌嘴、没有争吵,也没有质问,只是单纯地叫他。
“所以,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那个头脑简单的大块头惊慌失措地离开的样子,仿佛又历历在目。说真的,连Hrry自己都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会被他那几句离谱的话而吓跑。
“你不会想知道的,Del,”Hrry忍俊不禁,“不过,我敢保证,那家伙绝对是0年代的科学怪人电影看的太多了。”
然而言罢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就那么轻易地脱口而出——那是他第一次用“Del”称呼她,而且就如同Peter和MJ叫她的时候一样自然。
Hrry不由得腹诽自己的唐突,但也深知此刻做什么都已于事无补。
Delh闻言也明显地怔住几秒,随即又展颜浅笑,追问道:“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我真的很好。”
“你确定真的很想听吗?”Hrry回想着自己对ll说的那堆荒唐的话,有点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
少女以单手托住下巴,一脸认真朝他点头:
“当然。”
Hrry于是像得到授意般缓缓向她靠近,最终停在了一个他认为还不算逾矩,而她又得以听得清自己低语的距离——这也是他第一次离她这样近。晚风吹过时,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她发丝间散发出的清甜的草莓香味。那大概是她洗发露的味道,他猜。
“天呐,Hrry,你真的这么对他说了?”听完他的娓娓道来,Delh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意想不到。”
Hrry说完也不禁哑然失笑:“是的,很难想象我当时真的对他那么说了。”
身旁少女抬手捋了捋耳后长发,仍然咯咯地笑,恣意而美好,眼里那股时常被压抑着的生气此刻也仿佛倾泻而出。Hrry鲜少看到她这样笑,一时间竟看得痴迷。
而他自己的笑却反之黯淡下来,脸上轻松的情逐渐消失殆尽。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下移,从眼睛到鼻尖,最终停滞在那蔷薇色的嘴唇上。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只想吻她。
“Del……”他喃喃地叫她,喉结微动。
在冒冒失失地叫过一次她的昵称之后,他似乎就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Delh的笑也同时凝固在脸上——她大脑一片空白,心简直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当然知道他准备做什么,可她完全没预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做。
但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拒绝。
双唇相贴的那一秒,她全身如同过电般刺痛。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生涩,感受到他的气息,感受到他的温度,感受到他在自己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又即刻离开。
即使这样一个蜻蜓点水般似有似无的吻,也令她感到双颊烫得出。再抬眸看时,对方的反应却有效缓解了少女的羞怯,引得她粲然一笑。
“天呐,我忘记了,”Hrry满脸愧疚,眼眶和鼻尖皆因感冒和过分激动而有些微微泛红,再加上一头微卷棕发,简直像只做错事的狗狗,“我会不会把感冒病毒传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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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题外话:
察觉出对方感冒而没忍心把他叫醒的学习搭档是最贴心的搭档(。
Hrry是大狗勾Hrry是大狗勾!就要狗塑他就要狗塑他!(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