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习惯了每天睡觉之前闻一闻那香,也许是这个曾经受过伤害的身体有着潜藏下来的心病,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无法离开这个能帮她安的避子香。
刘钰一把给她甩地上,转头就把堂屋椅子给踹翻了。
一屋子人吓的不敢说话,只崔氏挪过去扶起若芯,却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都给我滚出去。”
刘钰大喊。
他宁愿这一晚上他母亲没来,那样即便若芯不生孩子,也比知道这避子香的存在叫他好受。
奴才们都出去了,若芯也被崔氏扶进了卧室,屋子里只留了刘钰和康氏。
对于这个事,康氏来之前原是不信的,不信这个冒死要生孩子的女孩,何以转瞬就成了杀死她孙子的凶手。
她被这事气的头疼,坐到椅子上,狠狠揉了揉太阳穴:“还以为,还以为只是那一胎的胎相不好,才生养不了孩子,谁知竟是先前用了这避子香囊的缘故,这丫头简直胆大包天,竟敢在府里头避孕,还因避孕没了孩子,她,她到底想干什么?”
康氏说的气愤不止,转头就见她儿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吓的她赶紧走到刘钰身边,摇了摇他:“钰儿,你莫要吓娘,娘知道她伤了你的心,你可不能自己为难自己,听见了吗?”
刘钰没说话,好半天仍还紧紧攥着拳头,沉浸在方才悲伤又愤怒的情绪里出不来。
康氏也是再说不出什么安慰她儿子的话,看着他儿子这伤心欲绝的模样,也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有一天会交代在一个女人手上。
母子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康氏才开口道:“钰儿,这事你爹暂时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
康氏这会子冷静下来,心里就直犯嘀咕,她怕刘斌盛怒之下会狠狠发落了若芯,怕到时候再生出些不好的事来。
“府里李氏才刚没了孩子,老太爷老太太这会子心里正别扭着,若是知道了若芯的孩子也......”
她再说不下去,这节骨眼上要是让两位老人知道了,府里还有一个孩子也是枉死的,只怕会逼着刘钰写放妾书,直接将人撵出府去。
康氏一连抛出两个难题,心里虽恨死了若芯,却不得不顾忌着刘钰和阿元,不愿将此事闹大,可这事追根溯源是郭大家的传进来,传了好几个人,才被崔妈妈听见,禀告了她,这会子再去堵人的嘴,只怕晚了。
刘钰抬头看了看他母亲,没理会她此时焦心的难处,竟是嗤笑一声,冷嘲道:“母亲倒疼她,倒还替她着想。”
康氏闻言一愣,心里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看刘钰这般赌气的模样,心道不好,她儿子这回是真被那丫头给伤透了心,以他的性子,可别因此再做出些傻事来。
“钰儿,她一千个不好一万个不是,也是阿元的娘,你别赌气,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刘钰红着眼睛看了看他母亲,恍惚着说:“叫母亲替儿子操心了,我送母亲回去歇息吧。”
说罢,亲自送了康氏出门。
他就在钟毓馆门口站住了,眼穿过那扇朱漆雕花大门,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那棵郁郁葱葱的老槐树,春分已过,那树已然枝叶繁茂起来,他脑子里忽就晃过一个揪心的画面:若芯手里拿着个碎瓷片,抵在他的胸口处,哭着对他说:“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放我回去。”
当时,他因她怀了身子,高高兴兴的赶回了家,还以为她会同他一样高兴,一样的期待他们的孩子,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她哭着要走的样子。
刘钰心里实在盛不下这么多的伤心,跟以前一样,躲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这里女主得的病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又叫ptsd,怀了孕再伴随点抑郁症什么的,落下点病也算合理,有学医的读者觉得哪里写的不合常理,可以给我评论,若是不对我再改。
第42章
勾栏院里常年莺歌燕舞浅唱低吟, 是消愁解忧,躲避尘世苦恼的最好去处。
勾栏院外,常胜驰马而来,他急急跳下马, 将马鞭往这青楼招客的小厮身上一扔, 就呼哧带喘的跑了进去。
他一径飞奔去了二楼, 推开刘钰这几日常住的包厢,道:“二爷, 不好了, 不好了,姨奶奶被送到京郊庄子上去了。”
刘钰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瞪大眼看向他。
常胜见状,忙接着说:“二爷快回府看看吧, 姨奶奶避子的事闹出来了,家里这几天乱了套,老爷知道后, 气的要亲自写放妾书把姨奶奶送走, 老太太和太太使劲拦着, 为姨奶奶说了好些好话, 才勉强压住老爷的火儿, 最后,最后商议了说,要把姨奶奶送到京郊庄子上去思过,老爷都找了二爷好几天了, 二爷快回去吧。”
说完还不忘看一眼刘钰身边陪着喝酒的俊俏行首。
闻言, 刘钰紧张的心这才松下来, 又忍不住在心里自嘲:那女人不过是被他爹送到了庄子上思过, 他怎得这般不争气,听了禀报,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他有些恼羞成怒,忽将身边姑娘拉到怀里来,赌气骂常胜:“送走就送走吧,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一个妾的小事也拿来跟爷说,你是闲着没事干了么。”
见刘钰发怒,常胜慌忙跪下,再不敢言语,他方才分明看见二爷脸上露出了担心的表情,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原本想问要不要派人去照顾奶奶的话,也没说出口。
等他从里头出来,就见吉武也垂头耷拉个脸的侯在外头,显然是这几天的差事不好做。
他叹了口气问吉武:“怎么办,派不派人跟着奶奶?”
吉武:“你竟说些没用的废话,不派人跟着你能放心睡着觉吗?还是你瞧着爷的样子,像是再不理会奶奶了?即便这些咱都不论好吧,那姨奶奶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你好意思放着她不管吗?”
“瞧你说的,我不但记着姨奶奶对我的好,还记得姨奶奶给我挖的坑,哄着我往里跳呢。”
“哟,瞧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气性,还跟奶奶记仇呢。”
常胜抱怨了几句,就又一脸认真的同吉武说:“我是那没良心的么,还能真不管奶奶么,只是出来前儿田七同我说了,他早打发人去庄子上嘱咐人好生伺候奶奶了,我就想问问爷,用不用派莲心那几个大丫头跟过去,那些庄子上的粗使丫头会伺候人吗。”
几个大丫头原说要跟去的,可若芯怎么肯,女孩子的前程要紧,她不能自私的把人带庄子上去,万一她们回不来了怎么办,像莲心那样哭着求着要跟去的,她更不能带了。
大户人家无私事,避子的事一传扬,府里便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大多数人还是理解不了若芯这一行径,觉得这个姨娘脑子有毛病,不识抬举。
可有些事只能藏在心里,不提也只是心里难受,提了怕不会从心到骨头再到肉,跟着一起难受,连刘钰她都不愿多解释一句,更别说府里其他不相干的人了。
虽说长辈们接连发了雷霆之怒,可离府那天,还是有不少人前来送她。
秦穆菲看了看马车里装的东西,叹口气道:“怎么就带这么点东西,那庄子离京远,置办一回东西,一天都不够跑的,这会子还不多带些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