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人刘斌尊儒教, 将家族兴衰看的比命还重,早几年去了一个长子, 对他打击甚大, 次子刘钰自小在东宫长大,受他教导不多,故而,他对王字辈的长孙很是看重, 阿元听话懂事,学东西又快,叫他不禁欣慰, 早同家里老太爷商议着, 要给孩子做生日, 去年给孩子办的入族礼, 便就不好再大张旗鼓的给孩子做生日了, 怕孩子太小,一年大办两回,再折了什么。
若芯原没把孩子的生日当回事,可见钟毓馆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 大奶奶和管事奶奶又几番郑重其事的同她商议这商议那, 她没经过这些, 被搅的心内不安, 同刘钰抱怨道:“这也太讲究了些,原想着请族里人摆酒吃个席也就是了,可大奶奶却说,要做这要做那,这般兴师动众,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对,这么小的孩子……”
刘钰正带着儿子在屋里玩木剑,闻言,一把捂住孩子耳朵,道:“闭嘴,我儿子多少福气受不得,依着府里的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莫要多嘴。”
孩子挣开爹爹的手,舞着剑边玩边跑。
刘钰却又是抱怨:“孩子没抓周,每每提及,爹就不给我好脸色,他最是看重这些繁文礼节,不折腾全了,他是不会罢休的,有大哥和穆姐姐在,横竖又不叫你费心张罗,你应着便是。”
若芯撇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见孩子跑的一脸汗,走过去抱起他,问:“困了吗?睡一会儿吧。”
说着,把孩子手里的木剑拿开,将他抱到炕上拍了拍,并没有叫奶娘来带。
大中午的,这小人却一丝困意也无,在他娘怀里睁着大眼睛兴奋的说话:“阿娘,阿元六岁了。”
说着伸出六个小手指给若芯看,府里上下这一顿折腾,连孩子自己都知道他就要过生日了。
若芯扬起嘴角,揉了揉孩子的小脸,敷衍道:“是,可不是又大了一岁么!”
阿元笑嘻嘻的看了看他爹,转头又说:“娘亲,要礼物。”
若芯嗔怪道:“你如今什么没有,除了少口吃的,可什么都不缺了,还要?要什么?”
“要,要妹妹。”
若芯拍着孩子的手停了停,抬头看向刘钰,刘钰正坐在炕桌旁闲散的喝茶,闻言一笑,也转头看过来,不等若芯问,就说道:“是爷教的。”
她瞪了他两眼,转回头继续拍孩子,拍了半天也不见这小人合眼,正要恼,奶娘打帘子进来,说老爷要抱孩子。
刘钰问道:“没同老爷说,晌午了,得让孩子午睡么。”
奶娘心道,她一个下人,哪敢同老爷说这个了,只道:“同太太说过的,太太说,她嘱咐过老爷好些回了,许是快到哥儿生日了,事一多,老爷就忘了哥儿要午睡。”
刘钰:“抱孩子做什么?”
奶娘:“听来叫的人说,请了个主持,要给哥儿开光个坠子,要见哥儿的面儿,奴才也没大细问。”
刘钰:“去吧,好生看着。”
庭娘得令,从若芯手里接过阿元,走了。
刘钰倒没多在意孩子午不午睡,这一通问,不过是叫若芯听的,他见若芯面色如常,没不高兴,就走到她身边揽住了她:“孩子说要妹妹,怎么不应?”
若芯抿了抿嘴,想搪塞过去:“哪有爹教孩子这个的,你也不怕孩子跟人学舌。”
刘钰哪肯罢,这女人三番两次的反常,他怎能不察:“当初生阿元的时候很辛苦,是吗?”
她顿了顿,好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回他,只得垂下眼睛点头,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刘钰见她变了脸,忙是说:“你怕什么,以后再不会了。”
若芯这才抬头,冲他莞尔一笑:“嗯,我知道府里好些奶奶都怀孕了,二爷子嗣单薄,才这般心急,可二爷正经的还是先娶个奶奶回来,再去想子嗣的事。”
这话说的叫刘钰不知怎么答,他放开揽着她的手,脸色就不好看了,他如何不想赶紧娶一个回来,可这些日子里为着她和孩子,横竖挑不着一个好的,她反而在这儿说风凉话,埋怨他的不是,冷冷道:“爷还当你万事不管呢,倒上心起这事来了,可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若芯见生孩子的话儿岔过去了,就不再同他多说娶亲的事,这是雷,说多了免不了拌嘴生气,她忙是起身,殷勤问他:“没说什么,二爷这大中午的回来,可是累了,想午睡?我叫丫头铺床,你歇一歇。”
刘钰见她不愿多说,只能叹了口气,没再逼她非说出个所以然来,他想,过日子得细水长流,以后多叫她吃些养身子的东西,再没个信儿,就找个太医给她瞧一瞧,也就是了。
十月初十,阿元生日
这天府里一派喜气,阿元起床气重,若芯怕这日子里孩子起的早,再闹脾气,就一早预备了蜜饯和苏酪,待奶娘给孩子沐浴更衣后,便破例叫多吃了些,吃完才将他交到刘钰手上,去给长辈请安见礼。
前来道贺的宾客挤满了刘府前厅花房,几位管事见一下来了这么多客人,一时慌了,忙去请示铎大爷,刘铎抹了抹脸上的汗,吩咐下人在院子里也摆上席,按官职分出主次,厨房上忙不过来,又叫人去外头酒楼置办菜品,再从东府借调了好些人手过来帮忙,手忙脚乱的才将那席面应付过去。
刘府大总管刘园见钰二爷面色不佳,偷拉了刘铎道:“下人们没有不尽心的,散出去的帖子也只半个花厅便够了,便是这样,奴才我也嘱咐着摆了一整个花厅的席面,谁能想到给小爷做寿来了这许多人。”
刘铎前厅后院的跑,累的不行,喝了口茶缓了缓,才请刘园坐下,问:“我方才从后院来,见了老太爷和老爷,倒没过问席面的事,太太也没提什么,怎么,可是问刘叔你了?老爷生气了?”
“倒也没有,可奴才瞅着钰二爷不大高兴。”
“钰二爷?钰儿可从没在这些事上用过心的?”
“奴才原也怪,留着心同二爷多说了两句,二爷敷衍了我几句,就唬着脸去了祠堂。”
“您老人家可瞧真切了,今儿人多,别是谁惹了他。”
“我不过给大爷提个醒罢了,横竖这场戏已然做完了,大爷留心,钰二爷可是上心这位小爷呢,就方才,把客人挨个送出了大门,一一的道谢,便是老太爷老爷太太过寿,二爷何曾如此过。”
“多谢刘叔了,我如何不醒得,钰儿这是做给外头看呢,他正在议亲,这般做派,也不知哪家能把个姑娘嫁给他。”
“这奴才就不懂了,想咱二爷有钱有势,可不都是咱家挑的。”
“且再看罢!”
送走了客人,族里人便都聚在了慈园客厅,待给刘老太爷和王氏请了安,再看一看做生日的小少爷,这场戏才是真的做完。
慈园客厅里,一屋子人,竟是比过年还热闹
刘斐和刘乾坐在上手,有各房各院的老爷、太太们,爷、奶奶们,在下手坐着,玩笑着说话,听见外头有了动静,小丫头忙争先恐后的从里撩开帘子,刘斌领着阿元,身后跟着刘钰,从外头回来了,原是三人去祠堂过了礼。
刘斐捋了捋胡子,含笑招呼阿元近前,将孩子抱在腿上,哄了哄。
刘斌在旁,同孩子道:“阿元不是要给太爷爷念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