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周徐拿鞋踢了踢唐锋的鞋,唐锋这才回。
“算了,朽木不可雕,你们主任才希望你一直单身,有了家庭谁值班,谁来保证手术量,你是你们科室的骨干,你就一辈子奉献在手术台上吧。”
周徐对唐锋的态度很不满意,他苦口婆心出一堆主意也没有什么用,索性趁上班点快到,赶紧回自己科查查科室近期考勤。
巧的是,郑祺也这么觉得,她自以为给陆宛出了一个绝佳的办法,但陆宛顾左右而言他,已经要临近周末,可陆宛总是推脱不愿完成,她不禁问陆宛:“陆陆,你难道这辈子不准备恋爱了么?我不是说一个人非要有丰富的恋爱经历才不枉活一遭,但你也不能只有一段痛苦的爱情吧,你准备未来也不结婚了?陆陆,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郑祺,你知道我最近有种什么感觉么?一种恋爱的感觉。”
陆宛看着加班完到她家吃夜宵麻辣烫的郑祺,叹口气。
“我觉得你是有种出家的感觉。”郑祺没好气白了一眼陆宛。
“不是,郑祺,这几周,其实我回想了一下,我和唐锋,除了不是情侣,我们好像就是情侣,我们做爱,我们聊天,我们分享每天吃什么,我们相约周末在家看一部对方喜欢的电影,我们抱在一起感受剧情,看到电影里的爱情也会交换一个吻……”
“不用这么细节。”郑祺打断陆宛,“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像恋爱,但其实又觉得不像对吧,因为毕竟你们没有在恋爱,但你其实已经沉浸其中了,陆宛,你知道什么叫做由奢入俭难么?就是当你已经习惯了伴侣之实,你就没办法回到过去那样的状态了,你们俩,要么在一起,要么就是分手。”
“是,所以我犹豫了,郑祺。”陆宛看着黑屏的手机,迟迟没有摁亮屏幕。
“犹豫什么?怕他只是享受恋爱的感觉么?陆宛,别傻了,男人才不会干这种蠢事,他们只会为了有结果而努力,他们不会享受过程的,不过我猜他也没把握能拿下你,所以能把过程战线拉这么长。”
郑祺形容起唐锋并没有嘴下留情,仿佛唐锋是一个功利的利己主义者。他是么?如果他是,他们不会有开始,如果他是,他们不会有现在。陆宛想着,突然发现自己无形中已经开始自动落入唐锋的阵营,可如果这在一年前,她不会,她甚至会在最开始就敏感地拉开一定距离,她要维持单纯的床伴关系。
但现在不同了,她相信三十而立这四个字,人的心境就是会在三十岁这个门槛发生变化,变化就是她的人生不想拥有更多波动了。如果熟悉的人能够除了身份改变以外一切都不变,那她的人生将依然平稳前行,她觉得唐锋很好,这是她的习惯,她也承认她喜欢他,所以好像一切都那么合适。
但他们只能是合适么?陆宛发现人的欲望真是无穷尽,没有的时候就想要更多。
“小陆,我今年呐,六十四了,和我那老伴风风雨雨四十年。我们是领导介绍认识的,双方家里见了面就敲定了结婚的日子,实际上我们从结婚以后才慢慢熟悉,但能说我们没有爱情么?这种包办婚姻,这种凑合,这种合适,就不会有爱情么?我年轻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谁还没看过几句酸诗?但是下班路上抓着他的衣襟,坐着他的自行车,迎着夕阳,回我们的家,我觉得这就是爱情,而这个习惯,持续了四十年了,他还会和我一起回家,我们有时候会看到夕阳,有时候不会,但那又怎样呢?小陆,夕阳在我们心里。”
陆宛在周五早上的办公室里,终于因为这一整周的魂不守舍被冯教授拉到一边询问,她看着老教授言辞恳切,便说出自己的困惑,而她没想到,她接下来就听到了老教授说起她的家事。陆宛认真倾听,但也在听完故事以后去看老教授身后窗外的阳光被树叶的缝隙透进来。
“小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觉得,合适是一种凑合,但合适怎么可以不是一种爱呢?我们讲社会学,社会学有既定的框架定义,可社会是流动变化的,社会是不可被定义的,社会也是不够理性的,这和爱情不是一样么?世俗总是为爱情添加很多既定标签,包括以前的酸诗,现在的小说,但爱情,应该是一面镜子,小陆,你和你的那位在镜子里是什么样子,那个样子就是你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