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遇到压力……就会藉助酒精麻痺自己?」
「对,这就是时间短路的原因。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从小到大,被如此深切地影响着。」
「所以……如果要进行修正……奥斯小姐要拆散她们的家庭?」
「这是最直观有效的办法。」
「为什么……为什么奥斯小姐总是能淡然地说出这种伤害人的话?这种伤害人的想法……」
面对她的提问,不置可否。
「难道说,修正时间线,就没有更加和平的手段吗?」
在夜空中画起火点,劈啪作响,是电弧燃菸的声音。尽管视线难以看清,阿特娜还是能在三十秒后,闻到奥斯小姐菸斗捎来的阵阵香气,这次不是木橙新香,而是一种柔软恬淡的味道,像薰衣草。
「阿特娜……你知道能量守恆吗?」
「……就是能量不会溃散,总是保持相等,只是型态转换了?」
「是……巴迪纳莉就是类似能量守恆的,一种难以看透的时间法则。」
「嗯……」
「想要改变什么、想要挽回什么、就得付出等量的努力。」
心头一紧,阿特娜按着胸口震盪的起伏。
「但是,就好比我们站在这个时间线中,永远感知不到别的时间线的状况。你并不知道在另外一条时间线的结果里,曾经付出过什么样的努力、牺牲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咬住烟嘴,在接近无声的贫民区里,阿特娜甚至可以听见奥斯小姐深重的吐息。
「人啊,不能总是看到美好的结果,却什么都不愿意付出。」
「……这是说,如果法斯特先生想要救回自己的妻子,就必须搭上生命中的某样东西吗?」
「完全正确。他必须拿自己生命中的某件事物,来与巴迪纳莉交换妻子。而透过前几次经验可以得知,光拿走她的工作是不够的。」
「『代价』……是吧……」右手抱拳,左手紧紧包覆住这颗拳头。在这晚夜的时间,总是特别容易让人静下来思考。
「如果没有足够的决心,不管怎么修正,时间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这就是……命运?」
「这样,你可以理解吗?」伸手拋来一个玻璃圆球,沉甸甸地,阿特娜将它握在掌心,是世界仪。「作为一名时间旅人,需要多么好的心理素质,以及承受多少职业伤害。」
中心轴的旋转已经丧失动力,只是依着惯性不断运动,一回、一回的,就好像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要做多少权衡选择,经歷过多少内心挣扎。」
奥斯小姐右手牵住阿特娜小巧的掌心。她却认不得,奥斯小姐此刻的表情,是温柔,还是悲伤。
「伤痛才能使人成长,阿特娜。」
颤抖的双手压下世界仪的按钮,像是捅进一把锐利尖刃。本来还一颤一颤旋转着的轴心,如死亡般的骤停。那一刻,阿特娜才从放慢的时间中,看到平常一闪而过的白光里,是这二十年来被省略过的时间。
「换个念头想,怎么样的伤痛,能让法斯特先生成长,这样就轻松得多了吧?」
「好吧……」将世界仪还给奥斯小姐,她迅速地调整过刻度,是已经决定好下一步的行动。
提早几天,这次抽换的时间是清晨,他们落脚于同样的大楼天台上,观显镜片很快锁定方向。
「有什么打算?」
「我去接触法斯特先生的父亲,你去接触她母亲。」
「奥斯小姐打算怎么修正呢?」
「要改变一个人的态度不难。过,或不及。」奥斯小姐慢悠悠地吞吐出下半句。「不是让法斯特完全脱离他的父亲,就是让他对父亲產生阴影恐惧,深恶痛恨。」
天是有点阴云的白色,在还未照亮的世界里压抑住灰调。那抹灰如同奥斯小姐瞳孔里的色调,越往中心,越淡出让人感觉可靠的浅棕。她难得地嘴角微勾,像是找到真理解答的科学家。
阳光刚从城市的另外一端窜出,不用片刻,就染满整片天空。
那抹笑容,是自信。
「应该能成。晚上八点回到这里集合。」
「我要怎么知道这起案件是否成功修正了?」
「如果我们成功改变了法斯特先生的过去,当我们回到古玩店内时,他就不应该待在那里。」被两人瞭望住的大门动了,二十年前的少年法斯特快速奔下楼梯,跑跳至不怎么整洁地柏油路上头。「只有对人生充满绝望的人,才会想尽办法见到我。」
「那要怎么索取报酬?」
「用这个。」轻拍自己披着的外袍衣袖,奥斯小姐伸手探入衣服夹层,将放在心脏前小心保管着的精装盒展示出来。
那是法斯特夫妇间,难得珍贵的回忆。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呵呵——你还不懂吗?阿特娜,这一切都是因为巴迪纳莉的规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