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谢尘才睁眼, 淡淡道:“研磨。”
李滨憋了一肚子疑问, 却不敢问, 只能上前帮着研磨。
谢尘快速提笔写下了一封信, 用火漆严密封好, 对着李滨道:“将这封信着人快马送去司礼监,告诉那人就在司礼监等着,我今晚就要看到回信。”
李滨接过信,飞快出去派人去送信了。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沉默和等待。
中间谢尘还特意让李滨跑一趟韶音阁,与白歌说一声让她先睡,别等他。
结果李滨紧赶慢赶跑到了韶音阁一看,可好嘛,灯都熄了,院子大门紧闭,眼见着里面的人是都睡了。
李滨一边往回走,一边摇头嘀咕:“还指望人家惦记呢,还不如合计合计那个永绝后嗣的毒誓该怎么办吧。”
直到明月高悬,已至三更,那送信的人才回来。
李滨将那封信递到谢尘的书案上,谢尘细细看了一遍,色有些凝重的将那封信就着烛台上的火焰点燃。
李滨小声开口问道:“三爷,这事可是有什么隐情?”
谢尘看着手中不断燃烧的信纸,跳跃的火苗落在他漆黑的眸子中,倒映出斑斑光影。
“隐情?何止隐情。”
李滨有些不解,却听谢尘接着道:“这不过是陛下设的一场局,以我为饵,引诱群狼的局罢了。”
也不知是说给李滨听,还是为了说服自己,谢尘一点点将今日之事后面所藏隐秘全部揭开。
“昌王谋逆之事一了,陛下便终于能腾出手做些别的事,如今看来,陛下是想收拾外戚了。”
李滨努力转动自己的脑子试图跟上自家主子的思路。
“收拾外戚?可那宋家姑娘不是沈贵妃的表妹,陛下若是想要收拾外戚,为何还给她赐婚给您,这岂不是要将您和沈家绑在一起?”
手中的信纸燃至最后一点,只剩下些许灰烬落到桌案上。
“自然是要先送一个饵出去,才好钓出大鱼来。”
李滨这才明白谢尘的意思,恍然大悟的道:“您的意思是,皇上是想让您和沈贵妃一派绑在一起,以此来看出沈家还有什么谋算。”
“前些日子我隐约听宫中传言,陛下身体日渐不好,若是将来三皇子幼年继位,只怕会重启前朝外戚祸国之事,陛下此举一为试探沈家,二在试探我。”谢尘淡淡道。
李滨又开始满脑袋疑惑:“试探您?这又是何意?”
谢尘捻着那一丝纸灰,语气很轻:“我还未至而立便已入阁,今后无论是哪位皇子登基,辅佐的人都会是我,此举也有试探我对储君之位的看法。”
李滨皱着眉道:“那陛下这赐婚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尘面无表情的道:“旨意以下,何来真假,陛下总不会是输的那一个。”
李滨听出了谢尘言语里讥讽,出言劝道:“幸好您今日及时说了老夫人的病,就算是赐婚了,成婚也遥遥无期,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是啊,还来得及。”
他将那灰烬慢慢碾碎在书案上,指尖碾动间,眸中尽是冰冷森然的杀意。
回到韶音阁时,已是后半夜,夏夜沉沉,偶有蝉鸣蛙叫。
谢尘也没走正门,直接从阁楼半开的窗户里翻进去的,倒是谁也没惊动。
白歌显然早已睡熟了,将一床被子半抱在怀里,白嫩的脸颊被锦缎刺绣压出了些许印子,瞧着甚是可爱。
将她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撩开,听她轻声嘟囔了一句,转个身又沉沉睡去。
谢尘就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直至天光微亮。
·
夏日午后,白歌将手中的汤碗放下,有些讶异的看着小招:“谢老夫人真病了?”
昨日兰若居的人来传话,她还以为是谢老夫人想要借此拖一拖谢尘计划的婚事,倒没想是真病了。
小招给她盛了一晚粳米粥配着点酱黄瓜,她最近胃口不好,也只吃些清淡开胃的食物。
“可不是,我昨儿个还和辛妈妈猜呢,这谢老夫人啊许是不愿意——”
话到一半,她的后腰就被辛妈妈狠狠怼了一下,连忙闭上了嘴。
白歌不在意的笑笑:“这有什么好避讳的,说起来我如今是犯官之女,就算是改了身份,也还是防不住有人认出来,这谢老夫人会愿意就怪了,真是难为她这么久也没来韶音阁找过麻烦。”
小招心里默默嘀咕着:“这话说得,您是不看看韶音阁外多少人看着,还能让那老太婆出现在您面前才真是怪事了。
一边的辛妈妈接过话茬:“不过我听说这次谢老夫人病的着实不轻,这两日太医来来往往不停,今儿一早整个兰若居都给封起来了。”
她看着白歌,显得有些小心:“就怕这老夫人这一病不知几时才能好,恐怕姑娘的婚事就要耽搁了。”
白歌倒是没什么感觉,于她如今而言成婚与不成婚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算真是走了齐全的礼数,成了谢尘明媒正娶的妻子又能如何?
她不喜与人交际,更厌恶去那些人人带着一副虚假面具的筵席,她又是犯官家眷,到时候被认出来少不得又是麻烦。
倒不如就这样每日待在府里,练练字,打打棋谱,与谢明朝逗逗闷子,最好还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儿,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便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