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翎玉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
选后一事,一直是由后弥和几位大祭司在操持。按习俗,会在每一位君,或者小太子成年的时候举行。卞翎玉知道他们为何焦急,他的珠被魔丹侵蚀良久,必须要进入诞之地祛除魔气。
那地方荒芜、孤独,他们不忍卞翎玉再像少时被囚禁一样只身一人,于是希望有个亲密的人陪着他进去。
卞翎玉说过不必,他不需要有人陪着他。
少时他没觉得孤单,如今也不会。他自认让一个族少女陪他耗在诞之地,没有什么意义。
后是能帮他分担痛苦,还是能日复一日陪他说话?
更甚至,能在那种地方,帮灵延续血脉?别可笑了,涤净珠是最要紧的事,卞翎玉对那种事没那个兴致。
一个兮窈已经让他们麒麟一族涨够了教训。
可卞翎玉拒绝以后,每过几日,就总能看见族老臣,轮流在廊下悲伤垂泪,仿佛卞翎玉要去孤独赴死。
后弥也眼含热泪,一副内疚到死的模样。
卞翎玉:“……”真的很烦。
他面无表情,觉得把这群老头带去诞之地,他也不会孤单,他们感情实在太充沛了。
后弥语噎:“使不得使不得……”
卞翎玉不想再看他们一副如丧考妣的哀伤模样,到底是他老师,一大把年纪了,像什么话。于是他冷淡道:“你们随意。”
总之他们有得忙,就不会烦他。等到卞翎玉打完北域,自己进去诞之地,他们总能消停了。
卞翎玉一开始就没打算选。
如今师萝衣问起,他回答说:“没中意谁。”
师萝衣:“不是贡盈姑娘么,君大人都让她搬到殿外了。”
卞翎玉情淡漠,注视着她,半晌蹙了蹙眉:“你在生气?”
师萝衣:“……没有,你不是认定我是青玹的人吗,作为奸细,我总得打探清楚消息。”
卞翎玉看着她不说话。
师萝衣也没想到自己作为刀修,有朝一日也会因为这种事口不对心,她冷着小脸,在心里磨了磨牙。
她就是介意!她若来晚一点,说不定卞翎玉和别人的孩子都三岁、不,三百岁了!
她以前不介意卞翎玉和阿秀,是因为那时候她并未对卞翎玉动心,只想着与他互利互惠,顺手保护他,弥补对他的伤害。可现在不一样,是卞翎玉说过,若她需要,他一辈子留在不夜山。
“贡盈是继任大祭司。”卞翎玉开口,“并非后,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选谁。”
“……哦。”师萝衣垂着头,扬了扬唇,心里那朵小花不停开放。
外面传来轻灵的脚步声,贡盈的声音响起:“君大人,您该压制魔气了,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嗯。”
因为珠被魔丹侵染,每三日的这个时辰,卞翎玉需要去灵泉压制魔气。其实今日已经过了他压制魔气的时刻,因为师萝衣先前在他的灵泉中沐浴。
后弥担心出了事,才让贡盈过来看看。
师萝衣自醒过来,第一次听闻魔丹的事,闻言不由看向卞翎玉。当初卞翎玉为了救自己,驱使珠吞噬九尾天狐的魔丹,卞翎玉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有多严重,那般轻描淡写。以至于师萝衣也不知道,原来魔丹至今存在,并且因此侵染了他的珠。
卞翎玉见师萝衣听到“魔丹”二字,看着自己脸色白了白。
“你别怕,我没有入魔,不会伤你。”域之人,知道卞翎玉体内还有魔丹的,无不怕他被魔气侵蚀,若是域之主都有了邪念,必定是一场灾难。卞翎玉以为面前的少女也因为怕他。
师萝衣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有怕,对不起。”
卞翎玉不明白她为什么道歉,但她看上去确实也不像害怕,他颔首:“我很快就回来,你若累了就先休息。”
师萝衣注视他迈步走入水帘之中,才明白那个灵气充沛的灵泉池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卞翎玉的寝殿。原来并非只是沐浴的灵泉,也是卞翎玉压制魔气的地方。
她回到玉床坐下,面朝着水帘的方向。
如今师萝衣心中已不担忧卞翎玉没了记忆的事,毕竟他没有了记忆,仍旧是从前那个卞翎玉。取而代之令她担心的是,魔丹会伤害他吗?
贡盈从卞翎玉的寝宫退出去,就遇到廊下的后弥。
“后弥大人。”
“如何?”
“您猜得没错,君大人今日还未进入灵泉压制魔气。”贡盈笑着说,“我听侍女说,他让那位姑娘去沐浴了。”
“……”后弥捂着心口吸气,“魔气晚压制一刻,就会疼痛一刻。那个小奸细果真是青玹送来折磨我君大人的。灵泉那种地方,能用来给一个小奸细沐浴?”
贡盈掩唇笑:“您不是一直希望君大人有个心仪的姑娘吗?”
“那也不能是北域的女子!”后弥忧愁道,“万一冷不丁她捅君几刀怎么办?或者像罪兮窈一样,意在窃取君力。也有可能他们还肖想君的珠……这个骗子,臭丫头!”
贡盈思考了片刻:“您或许多虑了,我听闻这位姑娘并没有过分亲近君的想法,早前君送去的果,她都没有吃,还是侍女送去的她才碰了。”
贡盈说得很委婉,要是人家真有引诱君的意思,不会这样抗拒。
后弥:“你是说,她还看不上咱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