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钮祜禄氏不懂,“什么叫彩衣娱亲?”
婉嫔解释道:“这个是列女传里的故事,讲的是春秋时期有个叫老莱子的人,七十岁了父母亲还健在,为了不使父母看见他有白发而伤感,就做了一套五彩斑斓的衣裳穿在身上,走路时装成小儿跳舞的模样哄父母高兴。”
小钮祜禄氏扑哧一笑,“想想都挺滑稽。”
容妃这位典雅美人则微微皱眉,“万岁爷也忒生搬硬套了些。”
郁宛看着她颇为称赏,都说自个儿驻颜有术,她看法蒂玛才跟吃了防腐剂一样——明明也没见她多注意饮食养生,荤腥酒肉都来得,怎么还跟年轻时候模样差不多?真叫人妒忌。
不过容妃本来也不是多有少女感的长相,想必年轻时也不显嫩,再说她进宫的时候已快三十了,兴许时光从此定格在那一刻。
郁宛如此安慰自己,又问法蒂玛,“你给太后表演什么节目?”
许是这些年皇帝不怎么去承乾宫的缘故,太后看法蒂玛也顺眼多了,她预想中的董鄂之祸,到底未能发生,看来这位回疆妖女还是欠了点火候。
从此太后也不再故意针对法蒂玛,逢到宫里办大宴还会叫她出来展示才艺以娱宾客,法蒂玛知道太后这是明白地看不起,但她也安之若素,反正她只把自己当异类人,才不在乎融不融的进去。
只是族里需要她占据一席之地而已,再多也不能了。
法蒂玛问郁宛,“你呢?”
郁宛笑道:“我么,自然也是换汤不汤药。”
张家小姐那段故事虽十分狗血,但毕竟艺术来源于生活,想必很能吸引老太太的眼球,印象里这种八点档栏目都得故意制造冲突,郁宛下笔的时候就又发挥了点创造点,让杜子腾那个角色误以为张小姐肚里怀了他的孩子,由此引发一系列百转千回的激烈情节——当然人名得换,否则她要被告侵犯名誉权了。
她这厢忙着润色脚本请演员排戏,乾隆也没闲着,每日晌午都得去南府溜达一圈,回来时身段都柔媚了不少——唯一的坏处是他这把老骨头太容易抽筋,稍稍下腰就掌不住了。
郁宛只得抽空帮他按摩,乾隆一面惬意享受她的服务,一面又道:“不若你也一起来罢,全是男子也太单调了些。”
郁宛赶紧推辞,表示她很感谢皇帝邀请但实在分不开身。
倒也是实话,自从和静公主抚蒙之后,魏佳氏愈发憔悴委顿下去,一入冬就寒症发作,点了十几个炭盆都觉得冷,更别说料理宫务了。郁宛少不得又接过前人担子,好在宫里已许久没添新人,就这么些嫔妃,勉强也还应付得来。
即便有空她也不会学乾隆斑衣戏彩,皇帝是越活越年轻了,她可还要脸呢。
听皇帝的意思,好像还不止他一人?郁宛咦道:“您还叫了谁一起?”
乾隆笑道:“阿哥们自然都得过来,皇额娘喜爱孙辈,朕也不能不让他们尽孝。”
郁宛:……真是谢谢您呀。
只能心里为一帮大小伙子默哀,永璘倒还好,本身也就六岁不到,生理意义上还是个孩童,余下的从永珹到永琰,最小的也都有十一了,若他们去扮幼齿,画风想想都挺美。
虽说已经预感到会十分社死,但等到正式演出之前,郁宛还是将永璂叫来,询问了一番彩排情况。
永璂埋怨道:“五哥最坏,说是腿疾发作,不肯跟咱们一起,可就连八哥都来了呢。”
还有被过继的四哥六哥,皇阿玛没落下他们,他们也不肯违抗。
郁宛心说五阿哥那是最聪明,乾隆爷这番孝心言行,肯定得叫史官仔仔细细记在起居注上的,到时候被后代子孙瞧见,不定会怎么议论自家祖先呢,妥妥的黑历史。
郁宛道:“你不会称病么?左右那么多阿哥,少你一个不少。”
永璂忽然羞答答的,“可是诺敏想看,儿臣答应她会好好表现的。”
郁宛:……恋爱脑没救了。
幸亏她没生儿子,遇上这样的可怎么着呀。
第2章 娱亲
慈宁宫内一片张灯结彩, 宾客们早已各自落座,气氛热闹而喧阗。
郁宛因见庆贵妃不在——她留下照顾魏佳氏去了,何况业已听说万岁爷的壮举, 她若在场,怕很难忍住不笑。
郁宛只能跟颖妃咬耳朵, “才将我叫人排的那出戏, 你觉得如何?”
颖妃挥挥衣袖,“太平淡了。”
郁宛:……这么狗血, 你居然嫌平淡?
遂真诚地求教, 到底还有哪点不足?
颖妃就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向她指出, 故事虽然复杂,但全是文戏, 几乎没有武戏,冲突全在对白里了, 这不是叫人昏昏欲睡么?毕竟大多数人看戏就为看个热闹舒爽, 否则大闹天宫何以能经久不衰呢?
郁宛恍若醍醐灌顶,赶紧叫小桂子下去吩咐,临时加一段动作戏。倒也容易,本来原定张小姐躲回娘家,纨绔带着孽种去张家叫骂,男主角杜氏又来解劝,正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再来一场大混战, 保准能叫观众看得热血沸腾。
也不必非得练过拳脚的来, 本来市井里头逼急了扯头发扇嘴巴都属常事, 真搏命谁还能打得有板有眼的。
果不其然, 看完郁宛编的这出《贤妇无端作淫/妇, 恶夫悄然变冤夫》,太后尽享了一番视听盛宴后,又慨然抒发感想,“这纨绔子也算祸福自招,他若是聪敏好学,勤谨向上,又岂会被人所蒙蔽?落得今日,也无非自作自受而已。”
郁宛就觉得老太太还是挺明理,这才叫懂戏的嘛。
不过这种故事究竟登不得大雅之堂,等上过开胃菜后,接下来便是重头戏了。
听得太监预报万岁爷率诸皇子献舞,郁宛立刻正襟危坐,同时伸长颈子,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细节。
很快就有一哼着童谣的小儿出场,却是身穿赤色衣衫的永璘,红艳艳的衣裳映着粉白的脸,真真如剥开的荔枝一般。
还是真小孩讨人喜欢,郁宛心道。不过这种边唱边跳的方式令她有些费解,古典歌剧么?
后面几位阿哥亦按年岁依次出现,各自穿着不同颜色的衣裳,如同彩虹的各种光晕一般,橙、黄、绿、青、蓝、紫,乍一看也没有过分别扭,果然她对纯色的接受度还是比较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