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种鸿门宴按理是该有些提防的, 她又是半个准婆婆, 难保不立下马威,郁宛也做好了对方会推辞再三的打算。
哪知这位姑娘却是勇气可嘉, 二话不说就进宫了, 郁宛也想试试她心性, 便先借口不出,让她在花厅稍坐, 又让阿木尔去陪她说话——对小孩子的态度往往最能反应品行,阿木尔这种“熊孩子”, 按理是会让人有些烦的, 她也想看看博尔济吉特氏如何应对。
哪知没多会儿的工夫阿木尔就跟客人熟悉了,得知这位小姐名叫诺敏,她就惊讶地道:“我叫和敏,咱俩可真有缘。”
阿木尔的婚事虽还隔着十万八千里,皇帝却早早为她将封号想好了——郁宛本以为会是历史上那个和孝,着实捏了把汗,好在是和敏,看来比起孝心, 皇帝更看重女儿的聪敏慧黠, 这也难怪, 阿木尔的机灵劲实在远远超脱了年岁。
当然性情还是很顽童范的。
诺敏笑道:“公主, 我这个名字是按蒙语起的, 意为碧玉,跟你不太一样。”
阿木尔托腮凝望着她,“姐姐明眸皓齿,杏眼朱唇,的确很像美玉呢。”
诺敏不由得脸红,“公主忒会说笑。”
郁宛在帘后悄悄打量,心里也忍不住吐槽,阿木尔这些话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她也没让嬷嬷教这些呀,难道是耳濡目染,从皇帝那里听来——的确很像皇帝床帏之中称赞她的话,小机灵鬼。
不过这个诺敏确实生得很漂亮,甚至比前头那位富察家的小姐更符合郁宛审美,她喜欢灵动俏皮的姑娘,富察氏就太端着了。
不过年岁仿佛稍小了些,看上去才十二三?总归不超过十五岁。
但永璂也是个大孩子,这么一想倒挺合适了。
郁宛等晾够了便施施然从内殿出来,又假意嗔着春泥,“怎么不给客人倒茶?也忒糊涂。”
诺敏捧着杯盏,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贵妃娘娘,臣女已经在喝了。”
原是阿木尔这个小内奸里应外合。
她顺道拿来的还有一碟云片糕、一碗芙蓉酥,两人都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跟仓鼠一般。
郁宛:……
恶婆婆是当不成了,只能开门见山,“皇帝欲将你许配十二阿哥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诺敏很爽快地道:“臣女愿意。”
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郁宛诧道:“可你连他面都见过,就这样放心?”
诺敏笑道:“宫里的皇阿哥们还有生得难看的么?”
郁宛一想倒也是,虽然也有传言皇太极是个大胖子,可即便事实如此,一代又一代美貌后妃改良下来,基因也都稀释得差不多了。
何况永璂也的确是个小帅哥,美中不足看着太稚气了点。
诺敏拿手绢揩去唇边糕饼碎屑,很有礼貌地对郁宛道:“其实臣女答应这桩亲事,主要是因为贵妃娘娘。”
郁宛诧道:“本宫?”
她跟这小姑娘也是素昧平生吧。
诺敏点点头,“臣女一直仰慕娘娘风仪,早想着能见上一面。”
但凡换个人,郁宛都会觉得对方在拍马屁,不过眼前人的语气却十分真诚,便是她都挑不出错来。
郁宛抚着脸笑道:“本宫已经人老珠黄了,难为你还惦记着。”
“怎么会呢?娘娘可是咱们蒙古的明珠,便是我阿玛都对娘娘景仰得不得了呢。”诺敏一家是在京的旗人,早早收入编制,虽说还有个爵位,境况早已大不如前,在周边也是掉毛的凤凰不如鸡,难得豫贵妃娘娘帮他们族裔挣回颜面,叫他们怎么不感动?
便是诺敏自己因为生在京城,从来都没回过故土,实在也是十分遗憾。
阿木尔道:“我也没去过,还打算问你呢。”
两个女孩子就窃窃私语起来,互相交换着信息,叫郁宛忍不住轻咳了咳,差七八岁是怎么聊到一块儿去的?真是怪事。
亦可见这诺敏姑娘心地纯真,不染杂质。
郁宛留客人又坐了半个时辰,待晌午时分,就叫小桂子去拖着刚下学的永璂过来,还提前叫他换了身新衣裳。
永璂摸着那挺括的面料,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放,几乎要顺拐了!怎么这么突然?他完全没准备。
诺敏就比他坦荡得多,见面先施礼,“臣女参见殿下。”
永璂干巴巴哦了声,脸红得快滴出血来,随即意识到他这样挺欠的,忙摆摆手,“平身。”
诺敏饶有兴致打量着他,许是坐久了筋骨酸麻的缘故,忽然足下一崴,险些栽倒。
永璂赶忙搀扶,又不敢触碰腰身,连托着胸脯的柔软布料都不敢多看一眼,只用胳膊肘稳着让她借力。
诺敏轻轻站直了,“多谢阿哥。”
永璂再度哦了声,磕磕绊绊地道:“不、不用谢。”
郁宛不免扶额,表现太差劲了!也难怪,永璂从来没跟女孩子打过交道,相处最多的只阿木尔这个任性活泼的妹妹,自然不知道面对正常姑娘如何应付。
哪怕永瑆那样纸上谈兵的,好歹懂些花言巧语,永璂就只剩下憨了。
但诺敏似乎对他很满意,不住上下打量着他,看得永璂像只煮熟了的螃蟹,腾腾从脑袋上冒出白气。
临走时永璂也没鼓起勇气送她,郁宛只得让人给诺敏备车,又塞给她一坛马奶酒跟一大包甜滋滋脆生生的奶片,这本是蒙古特产,诺敏家中却是少见,正好让她尝尝正宗风味。
等人离开,郁宛才问永璂,“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