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那点粮食真是数着颗粒往锅里放，每顿饭的粥清得能照出人影，大人饿得头昏眼花，孩子瘦得就剩个大脑袋。

好在老天垂怜，这个季节最后一波山货给马上要断顿的人带来了一点希望，在山上倒伏的桦树、杨树旁，霜降后会长出成片的冻蘑，稍稍能添补下粮食缺口。

困难时期，为抠出点吃的大家恨不得拼命，刘桂英天不亮就带着孩子们上山，来得够早了，近山处的蘑菇全被采光了。

只能往山里走，走了好远，才采到两筐蘑菇，快中午了，祖孙几个饿得前胸贴后背，不采了，刘桂英喊孩子们回家吃饭。

最小的孙女猫蛋不动地方，指着一棵被扒光了树皮的桦树，“奶，快过来，你看这个是什么？”

刘桂英闻声带着两个小孙子上前，见光突突的树干缝隙卡了一张薄片，林子里光线昏暗，她又饿得眼发花，头一个反应，这是敌特传暗号的小纸条。

急忙拉着孩子们往后退，“赶紧走，别被赖上。”他们这里靠近边境，保不齐有敌特在山里活动，这东西不能碰，沾了边就洗不干净了。

孙子狗蛋正值猫嫌狗憎的年纪，不等刘桂英阻止，一把把纸片拽下来。

“你这死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刘桂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臭小子。

“奶，是两个小人儿，还戴着冻蘑一样的帽子。”狗蛋献宝似地把小纸片举到刘桂英眼前。

刘桂英接过一看，还真是，上面没字，就一老一少两张脸，像是从小画书上剪下来的，“真是闲大发劲了，弄这玩意干啥？不能吃不能喝的。”

闲大发了的在她意识里现身，”号位面餐厅正式营业，这位女士，你是否有意愿前去用餐？”

“谁在说话？”脑袋里冷不丁多了道声音，任谁都得吓个好歹。

刘老太太从小到大不知道看了多少萨满巫师跳大的场景，第一时间想到了出马仙，以为自己被狐仙附体。唉呀妈呀，大仙您要早二十年来找俺该多好啊。

“狐大仙是您在跟俺说话吗？”刘桂英抖着嗓音不失恭敬地问道。

“我是号位面餐厅的系统管家，因为你幸运地获得穿梭钥匙，可以前往位面餐厅就餐，请问你是否愿意？”气哼哼重复道，要不是小孩更难沟通，它也不会改为邀请老太太。

刘桂英太过激动，说的话一句没听进去，跪在地上到处拜拜，“狐仙大啊，现在不让搞封建迷信，俺不能上，晚上俺偷摸给您烧香，您想吃多少香火俺就给您烧多少，求求您从俺身上下来吧。”成了出马弟子，这要搁十几年前当然是个大好事，给人断事治病，能挣老鼻子钱了，现在不行，半仙跟敌特一个待遇。

猫蛋、狗蛋、铁蛋三个看傻了眼，奶奶张牙舞爪的干啥呢？饿疯啦？

气死了，礼貌邀请没用，不如念经，”吃饭吃饭吃饭吃饭……”

这招管用，吃饭比天大，刘桂英被唤醒，意识重新归位，终于弄明白说了什么。

苍天啊，大地啊，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去位面餐馆吃饭？甭管去哪里吃饭，只要有饭吃就行。

这样的好事不能她一个人享受，刘桂英冷静下来后，还是那个精明的刘老太太。笑得像狼外婆，出马弟子那套沟通术她了解，还知道用意识跟掰扯，”孩儿啊，你们开餐厅是为了挣钱，去吃饭的人越多就越挣钱，对不对？”

给自己合成的声音是个清亮的童声，听起来像个未成年小男孩，刘老太太自认忽悠小孩最拿手。

口音被带偏：”嗯呐。”

“那大娘带上俺们全家一起去你那吃，好不好？”

怒了，要是有脚，它都要使劲跺了，“不行！钥匙一次传送不了那么多人。”

刘桂英这么问也是试探，一次传送不了那么多……那就还能捎带几个喽？看一眼饿成大头萝卜的孙子和孙女，扬了扬手里的冰箱贴，“孩儿，你这个俺要是没理解错，就是车票，俺带孙子们坐车去过市里，买一张全价票，俺们四个全都能上车，小孩一米以下不要票。”

：“嗯？”

刘桂英：“俺是全票，他们仨免票，所以吃饭得算俺们四个一起。”

：“……”

哼，我知道你在忽悠我，看你这么可怜，我勉为其难答应吧。

成功讲了条件，刘桂英兴高采烈带着孙子孙女下山，一筐蘑菇给大儿媳，另一筐命令谁也不许动，那个孩儿说了，蘑菇也能换饭钱。

蘑菇值不了几个钱，她翻出炕柜里藏的家底，贴身放好。去吃饭也不能穿得太寒酸，又找了件没有补丁的干净褂子换上。不忘叮嘱儿媳妇们把孙子孙女收拾立整。

既然去吃饭，家里这顿可以省了，祖孙四个只喝了碗水，刘桂英提上冻蘑就要带孩子们出村。

那孩儿说什么校准，她也听不明白，意思就是两个小时后那边才开饭，还提醒什么穿梭通道要避着点人，就算不提醒，她也会躲出去，先出村，再找条路拐到小帽山，去只有她知道的那个山洞猫一猫，吃完了饭再回家。

两个媳妇见这架势，对视一眼，眼里露出惊恐，搂着孩子不放人。

二儿媳一个劲哭，大儿媳嗷嗷喊，“从今天起俺不吃饭了，省下来留给您和孩子吃，求求您别卖孩子，妈，您怎么能这样？还如一刀捅死俺算了，就算是饿死，俺也要和狗蛋死在一起。”

刘桂英：“……”

嫌弃地瞪了两个儿媳一眼，“起开，瞎嚎什么嚎，要卖也先卖你们俩个不长脑子的，我带孩子去你三姑家，还得正式通知你们一声怎么的？”

“妈您真是的，去三姑家也不早点说，吓死我了。”大儿媳讪讪地住了嘴。

“行了，别磨叽了，我去你三姑家看看能不能借点粮回来。”

“哎哎，您路上小心。”

夜未央

忙乎了一天，光菜单就改了五遍的袁圆换上洁白的厨师服，站在冰箱前静待正式营业后的第一位客人。

时针指向八点，空间异动，冰箱门开，送来了一大三小四位客人。

瘦得皮包骨头的小老太太揉了揉眼睛，满脸惊叹，“唉呀妈呀，这旮沓光闻味就让人流哈喇子。”

《乡村爱情》十级爱好者袁圆：“……”没翻译她也能上。

小老太太别看穿得寒酸，控场能力一流，没等袁圆介绍，开始点菜，“小老妹儿同志，上八碗大米饭，不够俺们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