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另一只手覆在兰时手背上,“无妨,我想以兰时的身手,定是能保护我的,而且,大相国寺有护院武僧, 若真有个意外, 武僧与巡街捕快都能及时出手。”
太子殿下握着兰时的手跳下马车,柔声道:“有兰时在跟前,必不会让我遇险,对吧?”
兰时抽回手,直接戳穿道:“兄长激我!非君子所为!”
再不管他,领着四个小姑娘往内里走, 只有声音顺着风传过来, “兄长可跟紧些, 小娘子逛闹市,可是很凶猛的。”
太子殿下双眼一直追着那道天蓝色的身影,含笑跟上,深觉出来走走真是身心愉悦,这大相国寺也是一块宝地。
从前他最厌烦父皇召大相国寺的主持入宫讲经,此刻,他竟也想进去求一支签。
大相国寺的大三门上,皆是珍,飞禽走兽,无所不有,但兰时不常来,见过北境的骏马雄鹰,此处的禽畜再是珍惜艺,在她看来也带着一股被驯服的羞怯。
四个小姑娘倒是很喜欢这里,每一处都能看上许久,兰时也不催促,静静地陪在一边。
太子殿下也静静地陪在兰时身边。
他昨晚又梦见兰时了,登基后的他,忙于政事,甚少踏足后宫,也从不择人进宫,手握北境半数兵权的帝王,无需平衡牵制任何势力,也就无需选取世家女子入宫。
整个内廷,清清静静,只他和兰时二人。
可兰时似乎并不快乐,逐渐戴上了那张名为皇后的完美面具。
也逐渐不再与他交心,梦里的情形甚至还不如梦外的现在。
兰时每回面对他,都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到最后,还是自己咽下,看得他十分着急。
今晨醒来后,恍惚了许久,他想知道的所有事,兰时一定都能给他一个答复,可他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他现在迈每一步都无比小心谨慎,害怕兰时察觉,又害怕兰时始终无法察觉。
读书习字与策略制衡都不曾这般难,他竟然还乐在其中。
太子殿下展臂虚环着兰时,避免她被过往行人冲撞。
小宝捧着一只才长齐皮毛的小奶狗,怯声声地,“姜姐姐,我想要这个,买回去陪祖母,长大了来看家护院。”
这是这一整个摊子上,最不起眼最瘦小的一只,兰时哪里不知道她挑着这一个是因为这一只最便宜。
兰时揉了一把黄皮小狗,转而对小宝说道:“如果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就买。”
小宝重重点头。
兰时刚拿出自己的荷包,太子殿下一锭银子已经搁在摊主手里。
“不必找了,养这小东西需要些什么,一并收拾出来。”
小奶狗用不了几个钱,摊主收到这么大一锭银子,眉开眼笑。
忙不迭地搜罗了一布兜,通通塞到小宝手里。
“爷您请好儿。”
在相国寺做生意的摊主,像个大肚弥勒佛,笑眯眯地送他们一行人离开。
大相国寺的第二、三门,皆动用什物,庭中设彩幕、露屋、义铺。售卖物品五花八门、包罗万象。
此处多家用类,兰时挑了些时令果子,便领他们继续朝里走。
近佛殿处挑了几方墨,正殿旁的两廊下,是些小娘子会喜欢的绣作、珠翠、头面类,随兰时出来的到底是年幼些的小娘子,见着精致亮眼的小物件都有些走不动路。
兰时也不拘着她们,分了两锭银子让她们自由逛逛。
自己坐到那许愿树下歇脚,树上的红绸密密麻麻,一条追一条地垂下来。
长的都能垂到兰时眼前。
随手扯过一条,上书所求皆所愿。
红绸金粉,字体潇洒飘逸,并无署名,但这字,兰时识得。
“阿弥陀佛,女施主喜欢贫僧这许愿绸?”
这声音并不大,但极为惑人,不像梵音,倒像妖精勾魂。
兰时怔了一下,那声音像是在头顶炸开的响雷。
她扯着那绸布转身。
在她不远处,锦红袈裟的高大僧人,肤白唇红,眼尾上挑,微微一笑时,哪怕是男子,也有颠倒众生之感。
“你!你!”兰时如今也算重遇不少故人,眼前这位,惊得她几乎失声,脑子一片空白。
你你我我比划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还真是个和尚啊!”
妖孽俊美的和尚,双手合十,“小僧观南,姜娘子有礼了。”
秦观南低头时,兰时瞧清楚了他脑袋上的戒疤,枯木色的圆点实在太过醒目,兰时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头顶隐隐作痛。
他不是个游方郎中吗?前世是他收殓了五哥的遗体,带回京来的,还给她送了五哥的遗物。
所以前世他说自己吃素是因为曾经是个和尚吗?
兰时色复杂,艰难屈膝还礼,“你、您?怎么知道我是姜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