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着,即便阿宛日后会嫁给太子,太子殿下也会念着北境军和与阿宛的幼时情谊善待她,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姜元帅沉吟着开口,“不若还是接过来,在咱们身边,也好照应。”
如今各处止戈,修养生息,在北境也并不危险。
五郎也想起了太子殿下曾来过北境的过往,握着兰时那与太子殿下字迹如出一辙的信笺,一锤定音:“来北境也好,我好好替她板一板那一身的太子习气。”
小姑娘家家,写这一手凌厉的字做什么!
写一手凌厉字体的小姑娘家,绢布重新摊开以后,半个字也补不进去了。
她已经听姑母仔细讲了这赏花宴的前因后果了。
太子殿下的做法,她一点也不意外。
殿下最讨厌背后搬弄是非的小人,这群小娘子算是触到太子殿下霉头上了。
内宫设宴,太子选妇,却还如此口无遮拦。
也实在是难当大任。
太子动怒,情理之中。
她也相信并非人人都会来编排她姜兰时,可她还是觉得悲凉。
卫国公府人口凋敝至此,却因为她只落得个谄媚太子的名声吗?
娇养出来的大家族女儿,就只能困在内宅,看那一觉天地,争这一时口舌之利吗?
她们的见地,竟还不如她今日在藏书楼遇见的那位名叫祈月的小宫女。
今日前,她一直都在想,她要摆脱种种束缚,做姜兰时。
可那之后呢?
今日这事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世间仿佛并不会因为姜兰时走出这一方天地,而出现更多愿意做自己的小娘子。
她们似乎只会想,真好,以后便少了一个人争那太子妃之位,然后顺带奚落两句她这个并未出现的手下败将。
这一刻,她并未因太子殿下为她出头而欣喜,只觉失落。
她不得不承认,那叫祈月的小宫女说得是对的。
小娘子的天地,太小了。
兰时的目光落在未分胜负的疆域图上,用力甩了甩头,把这些杂念清了出去。
重新埋头在那绢布上,比之闺阁女子教化,还是清除外患更要紧些。
第二日朝会,兰时早早等在了太子殿下散朝的必经之路上。
她昨日听说,除却文府,殿下会在今日问责余下各家女眷在朝为官的父兄。
朝会是议国事的地方,太子殿下必不会拿这些小事上去议。
那她等在这里,太子殿下回来用早膳时,定会瞧见她。
她就可借机劝一劝,不必将那口角小事闹得满朝皆知。
眼一直瞧着紫宸殿的方向,来来回回地踱步。
正一回身时,将一位绿衣郎君撞倒在地,那人手里成摞有半人高的书册被撞翻,散落四处。
“失礼失礼,您没事吧?”
兰时拨开书册,看向被撞倒那人。
被撞倒的小郎君,面容清隽,肤若白玉,五官轮廓分明,右眼角一点小痣,别有意味。并不令人惊艳的长相,清冷气质却格外独特,兰时瞧着这面容,总觉得似曾相识。
那人避开兰时递过来的手,自行站起来。
半垂着头同兰时行礼,“翰林院编修苏岐鸣,见过姜娘子。”
翰林院编修?那不就是新晋探花郎?
兰时心下疑惑,但面上不显,会以一礼,柔声道:“原来是官家钦点的探花郎,郎君那句男儿何不带吴钩,不踏乌苏势不休。胸襟抱负令人叹服。”
兰时上一世便听过这一句,可始终不曾见过这苏探花,今日一见,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说出此等豪言壮语的,会是个如此羸弱的郎君。
“娘子见笑了,娘子的父兄驻守北境,驱逐蛮夷,收复失地,才是真正的丈夫所为。”
这探花郎好像很害羞,不擅与人打交道的模样。
他与兰时说了这许多句,始终不曾抬眼看过兰时。
略一拱手之后,低头捡自己掉落的书册。
兰时见状,便帮他一起捡。
十年寒窗入朝后,总是这般从微末小官熬起,除非入军营中,走武职,拿命搏。
如今这探花郎是翰林编修,慢慢熬下去,总能出头,可她后来为何再也未曾听过这探花郎?
“探花这一手好字,中正刚直,倒是不会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