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湘看了看:“怎么,奴婢的结打得不好看?”
“丑死了!”
宁湘:“……”
二皇子刀子嘴豆腐心,放任月霜休息了几日。
这期间宁湘受宣明呈使唤,忙得头晕眼花。
他像是故意针对自己似的,动不动挑刺,嫌衣裳难看、嫌膳食难吃、嫌屋子里熏香太重。
都是些娇生惯养出来臭毛病,真不知道这位爷二十几年来是怎么过的,跟他兄长完全没得比。
净闻法师心性和善,为人正直,游方参学之时事必躬亲,食不果腹常有,再冷再硬的馒头也能咽得下,哪里似宣明呈这么挑剔。
宣明呈还在喋喋不休的叫嚣,宁湘开了窗,见月霜从殿外进来,顿时看到了救星。
“月霜姐姐,殿下叫你熏衣裳。”
月霜莞尔,知道她受了不少磋磨,便道:“你去歇着吧。”
宁湘忙不迭点头,生怕宣明呈叫自己,一溜烟地跑出琼华宫。
琼华宫在宫城西面,僻静清幽,但有个好处是离太医院近。
数百步的距离。
随着时日推移,月信迟迟不来,时常胸闷恶心的不适,让宁湘愈发确定了自己怀孕的事实。
但她仍存着一丝幻想,只是近来吃多了积食,和身孕没有任何关系,找太医开一副消食化滞的药吃了就成。
太医院有太医专门负责宫人看病,宁湘在门口踌躇半晌,打算去问太医开个药方。
太医眯眼看她,“姑娘伸手,先把脉。”
宁湘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不用把脉吧……”
太医甚是不解:“不把脉我怎么了解姑娘病情?”
宁湘心里有鬼,自然不敢让他把脉,万一真诊出什么来,她可就解释不清了。
“我就是吃多了积食,大人看着开个药方就行。”
她试图说服太医,可是太医迂腐古板,面色凝重振振有辞:“姑娘别说笑,大夫望闻问切是对病人负责,我随意开了药,姑娘万一吃出个好歹来,不是坏了我的声誉吗?”
这番话倒是让宁湘顿时生出愧疚来,她也不想为难太医了,起身就走:“我觉得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了,劳烦太医了!”
太医一脸怒容,本来要打算好好说教说教,结果像是吓得人家姑娘落荒而逃,忙说:“你等等……”
宁湘深知自己揣了个巨大的把柄,半点不敢显露出来,离开太医院时,有宫人狂奔而来,气喘吁吁。
“快!大人们快去勤政殿,皇上不郁!”
此言一出,太医院所有德高望重的大人们立刻涌出来。
宁湘心中一坠。
皇帝的病情本就不容乐观,她回宫这些时日,勤政殿就请了几次太医,今日不知怎的,宁湘总预感皇帝似乎真的活不久了。
勤政殿里,太医们轮番上阵查看皇帝病情,扎针还是参片一一试过都无济于事。
皇帝无力挥挥手让太医退下,希冀地看向旁边站立的身影。
眼中只剩最后一点光。
宣明繁走上前。
看见皇帝皱纹横生的眼角滑下热泪。
“孩子,父皇对、对不起你……”
他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惊觉眼前人早已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了,他循照着他们的期望长大,却被他这个父皇折碎筋骨,受尽苦楚。
皇帝细细端详他的脸,想要认真看看,却发现眼睛怎么也睁不开,那只颤抖的手落在被衾上,永远地陷入黑暗中。
太医面色剧变,慌忙上前诊脉,又小心翼翼探了探鼻息,最后怆然惊呼:“皇上……宾天了!”
勤政殿哀声四起,所有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宣明繁脚下未动,仍站在床榻前,哪怕回宫,他身上也是穿着素净的衣衫。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浪潮起伏,情绪翻涌,带着怜悯和慈悲。
仿佛还是那个普度众生的净闻法师。
他双手合十,佛珠缠在腕间,在床前伏下去。
道一声:“阿弥陀佛!”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遍朝野,不过须臾已经天下皆知。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
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已经身着丧服跪在了勤政殿外。
一时哭声震天,悲恸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