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阁能成为长安第一销金窟, 除了因为李匡肯砸钱,最重要的还是服务质量好!
做皮肉生意,却并不强人所难, 无论姑娘还是郎君都是自愿留下,热爱这一行,如此才能真心为客人着想, 真心换真心,客人来了浪潮阁方有宾至如归之感。
欧阳意却说宁轶并不喜欢男人,这岂不是公然打李匡的脸。
李匡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欧阳意轻咳两声:“此道中人有些特点, 比如极好洁净, 我猜, 是你清秀的相貌、优雅的举止令人误会……”
宁轶垂眼,愣怔片刻后, 忽然笑起来,他的笑很舒展,令人如沐春风。
“宁某苏州人士,父母早亡, 自小被恶毒的叔婶卖去烟花之地, 赚的钱还得供养叔婶一家, 而后不堪受辱, 孤身逃至长安。小人背井离乡,舍去过往一切, 只为了能吃上一口安乐饭。”
宁轶指着自己的脸,“可我改变不了自己这张脸,这张脸, 总让人误会, 我也曾想过毁容, 却又怕毁了容,没人愿意雇我弹琴。哎……”
顾枫一噎,犹豫着这笔要不要补到笔录里。
“难怪,你问都没问一句江泓怎么样了,恨他?”
宁轶怔了一下,“这个……没有必要了……他对我不算好,也不算差……”顿了顿,又道,“除却侍奉男客,其余时候小人能活得像个人,已经知足……”
欧阳意没说话。
江泓此人她是了解的,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心机深重阴暗,尤其擅长无形中给人制造的心理压力,就像他对待儿子、对待欧阳意。加上江泓又是达官贵人,威胁一个小乐师屈从太简单了,宁轶没有背景,在长安如无根浮萍,江泓轻易将人玩弄于股掌。
欧阳意本想趁热打铁,把素娘叫来问询,回来的掌柜却禀报说素娘今晚不便。
诸人瞬间就懂了,素娘在接客。
欧阳意叹口气,“方便的话,请王爷让素娘明日来疏议司一趟。”
李匡颔首,“你不必交代,本王也会办。”
李匡亲自提着灯,送欧阳意出门,身旁的人穿雪青色袄,脖子拢在兔毛领里,只露出一张脸,乌发以一支玉簪簪起,仿佛从黛色山水仕女图里走出来。
前前后后有浪潮阁的掌柜们、奉宸卫,还有疏议司黎照熙他们,分明那么多人,但看在李匡的眼里,天地间只剩了她一个。
欧阳意今晚收获颇丰。
宁轶说的那个三品高官,不难找——长安做官、已成家、在通州也当过官,这个履历找吏部一查就有。因此她心情不错,和李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明眸转来,微微一笑。
李匡的呼吸都停了,能听见怦然剧烈的心跳。
正要再说话,梁予信奔来,急停在欧阳意耳边,跟她说了句什么。
“什么!宫里又死人了?!”欧阳意大惊。
顾枫和黎照熙面面相觑。
欧阳意:“是同一人所为,因为死者身上有相同香气标记。”
皇宫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安全,死个把妃嫔、奴婢,都是常事。但这次不一般,因着陈探花坠楼案,所以相关内监宫娥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之后发生醉仙居杀人,武曌身边又有一批人被严控。如此这般,还能再死人,凶手到底在宫里有多少暗桩?
“死的谁?”李匡问。
“户部尚书庄戊。”梁予信道。
毫无疑问,第三名死者也是死给武曌看的,而且死的不是别人,是庄戊,他不是无名小卒,是堂堂三品的户部尚书、朝廷大员!
说来也巧,作为弟弟的庄戌今晚在浪潮阁调戏欧阳意的同时,他哥哥庄戊正被人谋杀!
堂堂户部尚书的死讯,相信在今晚就会传遍全城。所以梁予信才答得干脆,没有瞒李匡的必要。
梁予信:“掌灯时分,天后召见六部尚书,其他各部都到了,唯独庄戊久候不至。之后训练的金吾卫发现人死在玄武门外。今年秋季雨水多,玄武门墙檐塌了一角,正在修缮,木桩摞着足有几人高,初步验尸,是被滚落的木桩压死的。”
李匡凝目,“原来,和曾骏山有故交的三品高官就是庄戊。凶手先后解决了他们。”
欧阳意:“尸体现在何处?”
梁予信:“先搁在奉宸卫。”
五日之内,御前连死三人。这是泼天大案啊,查过多少连环杀人案的欧阳意都大为惊讶,更何况被凶手当作最终目标的武则天。
不敢相信这刻偌大帝国的掌舵者会如何惊怒交加!
欧阳意问:“你们大将军呢?”
梁予信:“命案发生时,还在傅森家中,这时应该已经往宫里赶了。”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巡逻皇宫、盘问取证,今晚注定是梁柏的不眠夜。
欧阳意:“你带我去看尸体!”
梁予信:“好嘞!外头马车已备,这就可以走。”
李匡也顾不上闲谈,只道:“我送送你。”
欧阳意:“嗯。”
她满腹案情,思索着快步走,不慎被碎石绊到,一个踉跄。
“阿意小心!”
“久推官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