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万万不能如此!”
一大臣驳斥,“三从四德,三纲五常,若是女子入朝抛头露面于外,内外秩序岂能合乎常理。女子难登大雅之堂,闻侍郎怎会有如此妇人之言,真是可笑至极。”
另一人又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若按闻大人所言,妇人把持朝政,那我大齐岂不亡焉!”
“妇人之言,慎不可听。闻大人岂不是受了女子蛊惑,才说出此番荒唐之语。”
“若是女人当朝,那何以顾家,女子无才便是德,从古至今,祸国殃民者多是女人。陛下,下官认为闻大人的想法绝对不可。”
百官同朝,大庆殿一时如花鸟集市,嘈杂异常。有人争论,有人则直接对闻瑎嘲讽起来。
“为官者,至察则明,失察则暗。闻大人莫不是因为升迁过快,一时忘乎所以才如此失言。女子则大多为妇孺所负,女流之辈岂能担当得起国家社稷此等大任。还是说,有人给了闻大人什么好处?”
一位已经年过半百,头发已然花白的官员对着谢郁磕首,态度毅然坚决:“闻侍郎此言谬矣,还请陛下明鉴。”
吴居也站在了闻瑎的对立面,他不似其他官员长篇大论,只道:“此议不可。”
也只是这简单一句话,剩下不准备表明态度的大臣也都默然站到了吴居这边。
闻瑎早有心理准备,她知道这不是短期就能做到的事情。但她还年轻,也早已做好为此奋斗一生。闻瑎站在那处,情始终保持平静。
只是,宋端却在众人一片哗然之中,出声道:“诸位熟读儒家,却如此曲解孔圣之意,岂不更为可笑。诸位大人莫不是害怕自己被女人比下去不成,才这般胆怯。”
这宋端和吴居可是师徒,这两人意见相冲,岂不——那些官员对视了一眼,心里暗自打着盘算。
谢郁坐在龙椅之上,目光落在朝堂上一众大臣身上,脸上毫无表情,唯有那双眸子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精光。
争论不止,众说纷纭,这大庆殿如同集市一般热闹。
有人悄悄看了眼龙椅之上的谢郁,惊觉地发现陛下不仅没有因为闻侍郎的那番言论发怒,反而面色如常,色平和,莫不是陛下真要支持闻侍郎。
只见此时,谢郁缓缓抬手,制止了争论不休的众人。
他忽然开口说道:“诸位爱卿言之有理,但有些地方未免有些偏颇之处。”
闻瑎微微一怔。
众位重臣面面相觑,大殿再次安静下来。
谢郁这番话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不容置疑道:“朕心中已有决断。今日朝会便到此,你等且退下吧!”
陛下态度如此模糊,莫非真是要支持闻瑎。那官员是个急性子,不禁怒而站立,“陛下莫非是认同闻大人所言不成?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啊!”
他作势要撞柱,打算要挟以死明志。
谢郁色微凛,眼中寒芒闪过,他沉声喝道,威严隐隐弥漫而出,“朕已说过下朝,此事日后再议。”
吴居看着宋端和闻瑎,轻叹一口气。
-
闻瑎没有对今日的结果太过于失望,变法变法,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她如今也甘愿流血牺牲。
闻瑎磋摩着,今日陛下的态度暧昧不明,这样正好说明他并不是完全持反对态度,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说明此事并不是没有机会。
闻瑎眼眸微闪,这倒是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如今大齐政权高度集中,皆在陛下手中。闻瑎想到今日朝堂上群臣的态度,叹了一口气,前方的路还很长啊,还得一步一步来。但只要陛下不反对,便已然成功大半了。
只是,师兄此前所言,居然真是如此,“师兄,你刚才在朝堂之上——”闻瑎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懂,仿佛又懂了什么,她深呼了一口气,“是因为我,你才如此。”
宋端好笑地敲了下她的头,“珩屺,可别思虑太多。师兄我啊,就是深明大义了一些,我可不是那些迂腐的冥顽不灵的老头子。女子不必男子差,也不必委身于任何人之下。”
闻瑎睫毛轻颤,眼眸稍垂。
太兴四年,六月中旬,皇后诞下一子,赐名曰铮,封为太子。
同年七月,闻瑎被加为太子少师,以示陛下殊荣。
长公主府,一位模样俏丽的妇人在床上缓缓睁开了双眼。
谢瑚郎本在练枪,听闻此讯立刻奔入那妇人房内。
妇人起初不敢吐露任何言语,她已经在床上昏迷已然半年有余,如今忽而惊醒,只觉得一阵恍惚,过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过往如何,色逐渐阴郁起来佚?。
上次是她过于糊涂,没有搞清楚那户部尚书和闻瑎的关系,但随着记忆恢复,她倒是忽然想起眼前的这位长公主与闻瑎并不对付。
真是天助我也,如今她不过孑然一身,依旧没什么好怕的了,不过是一条命而已,只要能把那闻瑎拉下马。周屏奴眼中闪过几丝癫狂,本来姣好的面容因此显得有几分狰狞之色。
周屏奴忍着全身无力,艰难地撑起身子行礼,不过随意行动便觉得呼吸困难,她想要发声,可是长时间未曾说话,声音已经嘶哑,说话仿若刀刮,但她不肯放弃,终于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谢瑚郎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屏奴,此人若是细看,的确与闻瑎那人有几分相似。
闻瑎是女人,那个如今京城炙手可热的闻侍郎是女人。她想到近段时间闻瑎的所为,恍然大悟。
谢瑚郎命人看住周屏奴,不让她离开这件屋子,也不让她有任何泄露这秘密的机会。
那日,谢瑚郎罕见地没有练功,反而坐在屋内沉思。
天色渐暗,落日的余晖洒在谢瑚郎的身上,她的色多了几分柔和,谢瑚郎看着手上比寻常男子还要厚的硬茧,忽而爽朗一笑。
怪不得,怪不得那位闻侍郎会提议让女子入朝当政。
谢瑚郎早没了对闻瑎的厌恶,反而多了一丝昔昔相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