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访谈都一样,在进行访谈之前必须先做好功课,先瞭解要访谈的物件──这说的有些拢统,说白了就是要採访游民就得先瞭解游民、要採访法医就要先瞭解法医、要採访杀人犯,那就得先瞭解杀人犯,这之中还是有些差别,像法医是个职业,我需要瞭解这个职业,但不需要瞭解个别法医的生平。
这就是採访重罪犯不同的地方,我每採访一个重罪犯就必须重新寻找资料,瞭解他们的生平、他们犯下的罪刑、如何犯下罪刑,遇到连环杀手甚至要瞭解他们的受害者,这样我才能分析他们为什么找上这些受害者,每瞭解一个重罪犯都会让我对人性的下限再刷新一些。
眼前这个女人并非我採访的第一名杀人犯,也不是第一名连环杀手,杀害的人甚至不是最多,但却让我发自内心的感到恶寒,她看上去太一般了,像是每个人一生中总是会遇到的那个乖乖女,对人和善亲切、温柔体贴,看着她会觉得她像个天使。
但她杀了五个人,五个都是曾经觉得她和善好相处的人。
我一直记得那时候我问她:「为什么会选择认识的人下手呢?」我做过不少功课,多数连环杀手都会选择陌生人下手,因为这样比较不会有负担,更容易拋弃受害者人类的身分,杀人时更容易一些。
但她下手的对象大多是自己的患者,关係亲近。
「嗯……因为她们信任我。」她笑着说,「你走在路上,一个陌生人停车说要载你一程,你一定会有警戒心,但假如是认识的朋友就不一样了。」
那时我握着话筒的手,用力的指尖发红,手背上的青筋和手骨都浮了出来。
唐展熙,今年二十八岁,犯下五起谋杀案,因多重罪名被判两个无期徒刑,许多人说应该要判死刑的,但判了死刑有什么用?判了死刑也执行不了,在监狱里的拘禁对唐展熙来说看上去并不痛苦,该吃吃、该睡睡。
人们总是觉得杀了人的那些人都应该要被恶梦缠身、被自己的良心谴责,但那显然不包括我访问的这些重罪犯,具有反社会人格的罪犯更是如此,他们没有道德良知的问题,他们夜里总是睡得很香,待在监狱的日子只是很无聊而已。
唐展熙已在狱中服刑一年多,是去年在国内轰动一时的扑克牌杀手,还没抓到真兇那阵子,我出门总是带着瑞士刀和辣椒水,并且果断的把留了两年的长发剪了,因为新闻上说扑克牌杀手的目标对象是长发的女性。
英文里不是有句俗谚嘛,bettersfethnsorry*。
但我朋友虞浩楠不那么想,他调侃说我太夸张,「都说祸害遗千年,你没那么容易死的。」我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朝他竖起两隻嫩生生的中指。
那段时间他都陪我回家──我强迫他的,其他人一度觉得我们在一起了。
虞浩楠听说传闻开玩笑道:「那干嘛不顺了他们的意?等抓到人我们再分手就好了,主意不错吧?」
不错你妹,我看着虞浩楠漂亮得略显妖异的笑容吓得连声说不,「我才不要!你以为连环杀手那么容易找到吗?全世界没被侦破的连环谋杀案多得是,要是案子一辈子破不了我不就得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一边说我一边起了个寒颤,然后让他明天开始不用陪我回家了,别玷污我的清白。
*註:翻成中文的意思有点类似小心驶得万年船,直翻大概是比起等到事后遗憾不如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