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发作猛若山洪决堤,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谢征连扶着墙都再也站不住,他靠墙滑坐了下去,身体里还有另一种反应,血液里似有火在烤,四肢百骸痒得仿佛虫子在爬。
那从窗口的竹管里吹进来的东西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女人似乎也被竹管里吹进来的药雾影响了,面上比起之前装出的媚态,更多了几分本能的反应,她媚眼如丝地朝着谢征慢慢爬了过来:“奴家好生难受,帮帮奴家……”
药效让谢征隔着一层易容面具,脸上都透出了一层绯色,他眼却阴冷得出:“你想死?”
嗓音很轻,有如中元节鬼门开时从忘川河飘来的森森鬼气,叫人从脊背深处窜起一股寒意。
女人眼已经迷.离,都因这句话找回了几分智。
她看着坐在墙根处因中了软骨散连起身都做不到的俊美男人,理.智在媚.药下已不剩几分,很快便娇笑道:“你也会想和奴家一起赴这欲生欲死的人间极乐的。”
她喘.息着终于爬到谢征跟前,抬起一双媚色潋.滟的眸子,一句娇嗔不及说出口,脖颈便被一只铁钳似的大手紧紧攥住。
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窒息感终于让女人清醒了几分,这男人竟是生生抠破了自己的手掌来维持着清醒的!
女人并未中软骨散,又是个练家子,试图扳开谢征的手,然而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谢征齿根都咬出一股铁锈味,他冷眼盯着在自己手中挣扎的女人:“齐昇找了你这么个东西来,是想让你冒充冷宫妃嫔,在我身上复刻魏严的罪名?”
女人想说话,喉间却只能发出“咯咯”的细微声响,她的眼也从惊恐到绝望,喉间的脆骨断裂时,她颈侧直接被谢征五指抠出几个血窟窿。
女人双眼大睁着倒在了地上,颈侧流出的血很快在地上汇聚了一小一滩。
谢征靠墙根坐着喘息如野.兽,他手上一片鲜血淋漓,已分不清是他自己掌心流出的血还是女人颈间的血。
锁了门窗又往屋内放媚.烟的人在外边没听见里边的动静,迟疑片刻,打开了门锁想进屋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提着灯笼一推门,瞧见的便是女人那张死不瞑目望着门外的脸,太监吓得瞳仁儿都骤缩了一下,忙抬起灯笼想找屋内另一人。
匕首抹喉溅出一抔血色,掉在地上的灯笼一下子被引燃,火光照亮那柄沥着血色的匕首,闪着寒光的匕刃上,映出一双森冷冰寒的眸子。
谢征踏着一地血色走出房门,左手手背滴滴答答往下沥着血珠。
守在房外的几名侍卫从大开的房门瞧见屋内宫女和太监的惨状,不由也有些心惊。
烧在屋内的软骨散剂量,都够放倒一头牛的了,他怎么还能走出来?莫不是提前服用过解药?
然而谢征手上的血迹和脚步间细微的踉跄,还是让他们注意到他确实是中药了,只不过还在强撑着。
冷宫大门早已锁死,其中一名侍卫当即就冲后方一名同伴道:“放火,把人都引过来!”
-
长公主齐姝已被安太妃禁足了多日。
今夜除夕,母女俩也只是简单吃了顿年夜饭,安太妃便回了小佛堂继续诵经。
齐姝心中气闷,拂袖出了暖阁,安太妃身边的老嬷嬷亦步亦趋跟了上去:“公主去何处?”
齐姝骄纵了十余年,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即就回呛一句:“本公主撑得慌,出去走走,宫门都叫母妃下了钥,你们还担心本公主去何处?”
那老嬷嬷被齐姝呛了声,也不见怒色,只一福身道:“那公主带件披风,外边风雪大,当心着凉。”
齐姝懒得理母妃身边这些人,她们跟着安太妃久了,一个个似乎也成了菩萨,说话都是一样的态语气,齐姝见了便烦得紧。
她只带了自己的几个贴身宫女,高昂着头越过那嬷嬷便走了。
老嬷嬷在后方屈膝道:“恭送公主殿下。”
到了外边,齐姝才真觉着有些冷了,她在廊桥上望着高悬于空中的那轮冷月,捧着铜制的雕花镂空手炉喃语一声:“也不知那块公孙木头现在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太小,站在边上的宫女没听清,温声问:“公主说什么?”
齐姝努了努嘴,道:“没什么,去梅园走走吧。”
安太妃年轻时也是受宠过的,先帝特命人在她宫里种了一整片梅林,一到严冬,整园的梅花争相怒放,美不胜收。
今夜下了细雪,梅林的青石板小径上本该是覆了一层薄雪的,但洒扫的小太监怕主子们有除夕夜赏梅的雅兴,一早就清扫干净了路面的积雪。
齐姝带着一众宫女走了一阵,忽而道:“你们就在此处,不许再跟着了,我去挂个祈福的香囊。”
宫女们低声应“是”。
齐姝独自往梅林深处走了一小段,找了枝绽得极美的梅花枝,从怀中掏出那个装满了自己少女心事的香囊,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上边的刺绣,正准备垫脚挂上去,却听得前方被梅枝遮挡的假山后,隐隐传来几声女子的娇笑。
莫非有人在此处偷情?
齐姝脸色当即就是一变,想要发作,但捏了捏自己手上的香囊,色又缓和了下来,欲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离开,却又听得一句“我骗你作甚,公主近日被太妃看得严严的,哪儿都没去……”
一道有些阴柔的声音响起:“那长公主身边的人也没再去冷宫那边?”
女人微.喘着答道:“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没有太妃的腰牌,也出不了寿阳宫了……”
寿阳花乃梅花的别称,安太妃的宫殿正是因这片梅林而得名。
齐姝厉喝道:“谁在此处,给本宫滚出来!”
这一声莫说是假山后的男女,便是候在外边的宫人们也吓了一跳,连忙赶了过来。
假山后边连滚带爬走出来的,是一对衣衫凌乱的宫女太监,两个人吓得脸都白了,对着齐姝磕头如捣蒜:“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齐姝早就知晓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有结为对食的,这一刻却只觉着恶心,她认出那宫女是自己宫里的人,太监瞧着却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