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在军帐内来回踱步:“正好北厥开始攻打锦州,有了那二十万石粮,北厥人想攻下锦州绝非易事。不然锦州一旦失守,西北门户大开,北厥人长驱直下,长信王自己也没好日子过。他这二十万石粮可谓是一箭三雕!”
“魏严要你死,长信王守着崇州粮道,你抵挡北厥人,他大军继续向南,等你到了强弩之末,要么像你父亲和承德太子当年一样,活活饿死在锦州,要么被迫跟长信王结盟,献上兵权。”
公孙鄞再次坐下时,紧锁长眉道:“当真是好生周密又好生歹毒的计划!”
谢征色倒显得有些散漫,似乎并未把他说的死局放在心上:“我以为你会劝我同长信王结盟。”
公孙鄞脸色不太好看:“别把我当那些酒囊饭袋,且不说你是魏严亲外甥,单是你手握重兵这一点,你去长信王麾下投诚,他都不敢用你。这世上,没谁头上悬着一把利剑,还能睡得安稳。”
他是这世间最好使的一柄刀,无人可敌其锋芒。
魏严曾迫于局势,意外锻造出了他,但在听到些许风吹草动之时,就下了折了他的心。
权倾朝野之人尚且忌惮他至此,长信王又哪敢握起这柄刀?
谢征若反,他和长信王谁主乾坤还说不定,长信王何等精明之人,怎会留这样大一个隐患在自己身边?
不过谢征那话,倒是让公孙鄞心中有了个念头,他一双狐狸眼眯起:“侯爷想要这天下?”
谢征嗤了声:“我要十七年前锦州一战的真相。”
这话让公孙鄞笑了起来:“这倒是我识得的那个谢九衡。”
公孙鄞理了理袍角告辞,走到大帐门口时,没忍住回头道:“我还是颇为好,究竟是谁打的你?”
他身上没别的伤,单单脸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谢征冰刀一样的目光扫过去时,公孙鄞赶紧一撩帐帘走了。
谢征合上眼,那些刻意忽视的情愫,因为公孙鄞几句话,莫名又翻涌了出来。
大抵是这一生尝过的挫败不多,除了涩然,莫名还生出几分不甘来。
莫说满京城的贵女,便是公主,只要他想,都能娶回家,独独那女人,就差把他嫌弃成路边一棵杂草。
胸口的地方闷得慌,还带了几分恼意。
帐帘却在此时被人撩开,谢征不耐一抬眸,是公孙鄞去而复返,手上拎着个大包袱,瞧着有些眼熟。
撞上他那不善的眼,公孙鄞一耸肩道:“蓟州军营那边一校尉送来的,说是有个木匠几贴膏药治好了他的风湿,承了那木匠的情,他替那木匠找侄女婿,正巧那木匠的侄女婿叫言正,我找贺敬元要的这一千人里,独独你化名言正,我寻思着,这不就是找你的么?”
他说着没忍住狐狸眼里的揶揄:“侄女婿?你这是成亲了啊?”
谢征看到那个包裹时,微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抿起,色瞧着有些冷:“放后帐去。”
公孙鄞闻言,一双狐狸眼瞪得老大,看着有些傻:“不是,你真成亲了啊?”
谢征抿紧双唇不说话。
成亲了,不过是假的。
公孙鄞见状,皱了皱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看向谢征:“你该不会是想始乱终弃?”
他视线落到谢征脸上,只觉自己的猜测越来越对:“你脸上这伤莫不是你负了人家姑娘?被那姑娘娘家人打的?”
谢征脸色难看:“闭嘴。”
他才是被弃如敝履的那个。
公孙鄞却是为樊长玉鸣起不平来,痛心疾首地看着谢征:“九衡啊九衡,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谢征不耐一掀眼皮,“你自己滚出去还是我让人把你丢出去?”
公孙鄞皱了皱眉,正色道:“九衡,便是对方身份低微,不配为你正妻,好歹是在你穷途末路时跟的你,把人接回来许个妾位也好,哪有你这样绝情的……”
谢征沉默了许久才道:“是她不愿跟我。”
公孙鄞脸色瞬间变得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第5章
公孙鄞离去后,谢征像是没看到那个大包袱一般,拿起桌上的一册兵书开始翻看。
亲兵进来送茶水时,他冷声道:“把东西扔后帐去。”
亲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东西应该是公孙鄞带来的那个大包袱,拎着包裹就去了后帐。
东西明明已经不在眼前了,但谢征眉心还是锁着,指尖快速翻动书页,仍压不下心中那股躁意。
片刻后,他扔开手上的兵书,守在门口的亲兵闻声正打算进来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吩咐,刚把帐帘挑开一条缝,就见谢征自己起身往后账去了。
亲兵赶紧收回手站回原处,目不斜视继续站岗。
谢征如今的身份在燕州军中也只有公孙鄞和几个心腹知晓,他所住的军帐是普通将领的营帐,分为了前帐和后帐,前帐议事,后帐则是起居休息用。
亲兵先前拿到后帐的那个包袱,就放在军床旁的一张小几上。
谢征垂眸看了一会儿,才解开了包袱上的结扣。
里边放了两身新衣,还有一双鞋,都是那天樊长玉那天替他收拾的。
看到里边多出来的两包陈皮糖时,他紧抿的嘴角微松了几分,一直憋闷得慌的心口,也像是突然泡进了热水里,那些莫名的躁动都平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