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我交出了短篇的稿子。01bz.cc
编辑小芳在电子邮件里大力的鼓励我一番,她说她没有看过我用这样的风格来进行短篇,说不定这次可以让我拉回一点人气。
我只知道就算我的点阅率突然暴增到一天有几万人,也不可能改变我要被腰斩的事实。而我所能做的,就是把一切好好的结束掉。
知道自己的末日这种感觉,就好像和其他人一起参加了马拉松大赛,却在中途的休息站就被拦下来,说「你已经不适合继续跑步,该退场了」,然后必须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奔驰到终点。
我深吸一口气,我已经调适好了,完全不需要担心。
交稿完成后的隔天是我的休息时间,和民俊的面试也是约在这样的日子。这天早上我睡到中午十二点,在查看时间后,我也继续将自己窝在棉被里。
好久没睡到这么饱了。我默默心想,接着又蠕动着将上半身撑起来。然后缓慢换好衣服。
我来到客厅,原本我以为民俊出去了,但他盘腿靠在书架旁的墙壁上,弯着身体在看漫画。
「早安。」民俊说,身上穿的衣服好像昨天也是同一件。他手上拿着冰川京子的《来自远方》第一集:「这个很有趣欸。」
「早安。」我说,有些朦胧的坐到工作桌旁,一旦没有在思考漫画内容,我就觉得脑袋好像思考任何事情都会慢半拍。我又思索一会才想到要叫外送。
午餐点了附近的便当,而来送餐的毫不意外又是柏晨,好像这个区域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在跑外送。
这次由民俊去应门,这让柏晨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谁啊?」
「我是背景助手。」民俊乾脆的说,他接过餐点,然后道谢,接着便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我想柏晨可能觉得我是个怪的漫画家。
在吃饭的时候,我说:「晚上九点是网站的更新时间,那时候短篇就会放上去了。」
「哦。」民俊应了一声,他说:「那你今天通常都会做什么?」
我沉思一会,说:「我会睡觉。」
民俊皱起眉头,他的筷子插在滷蛋上,看起来有够邋遢。他或许是在思考我过的生活和他想像中的根本不一样。
也可能是觉得,这样的情况不适合嘲讽我。
我又补了一句:「也可能会看影片啊,吃洋芋片之类的。你要出门可以自己出门啊。」
「我对这边的生活圈不熟。」民俊说:「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去玩的地方,因为我北上是为了工作。」
我想到了他所说的美术补习班,我想要问他为什么没有继续在那边工作。但后来还是作罢了。
「那去找朋友呢?」
「不了,幸好你这里有漫画可以看。」他说:「我待在这里就行。」
每次我们总会在要探究到个人隐私时,话题就戛然而止。
如果能够和他一直只有工作间的话题那就好了,但实际上一起生活的室友,了解彼此好像是迟早的事情。因为我们是那种彼此呼吸,都会吸到对方呼出来的二氧化碳那样的关係。
可是我也不清楚该怎么进行。『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我在想什么啊?我坐在椅子上看影片时完全任凭脑袋随便思考。我偷偷往后看了民俊,他现在已经快要把《来自远方》看完了。
我在笔记本上记下要去补货的东西,或许应该再买几罐牛奶之类的放在冰箱,因为我记得男生好像都会因为半夜口渴,然后起来喝牛奶……
「你漫画要被腰斩,真的都不会难过吗?」
民俊连头都没抬起来,他翻书的声音大到我觉得这是故意的。我沉思一会,突然觉得这毫不在乎一切的语气,就像在向我展现出某种让步。
对我那句「对不起」的让步。
「会啊。」我说,一边看向了外面的景色,但说实在这里不安寧,有时候邻居大声骂小孩的声音会清晰到恐怖:「但你不是也说了,会被腰斩是理所当然的。」
「那你怎么还画的下去?」民俊问:「我看了你之前的故事大纲,这种还要再画两三年的东西变得东删西剪,就连现在画个短篇都还听取了我的建议。」
他看起来像是在真的好,而不是怒气冲冲的,像在咖啡厅内那样朝着我猛吠。甚至口气中,还带着关怀的成分。
我想那是他作为同居者,最大程度的关心了。
「因为我至少连载了,这比那些怀才不遇,努力好久都拿不到机会的人好多了……所以我得好好完成这部作品。」我说,在一阵沉默后,我说出了在心里面埋着的疑惑:
「你到底在意这个做什么?」
「因为你是有才能的。」民俊毫不犹豫的说:「这样让我觉得很怪。」
「怪什么?」
「前几天你在画画的时候,表情感觉好像要杀了世界上所有人。」
民俊看过来,他说:「但你对编辑却那么低声下气,明明你有本钱可以大闹一场啊。」
我在椅子上抱住双膝。我想到编辑小芳在我得奖后,她寄了电子邮件给我,告诉我从此之后她就是我的责任编辑了,我们可以一起开创出有趣的作品。
后来……小芳她又同时担任我的另一个同期,就是她曾经在电话里提过的阿梅梅的责任编辑,后来阿梅梅的作品爆红,出了单行本,甚至现在变成桌游,她也就逐渐将重心转移到对方那里。
明明很正常。
但想到这些,心情感觉像被石头给压得死死的,但说实在的,我的作品也已经连载超过一年,能够获得这样的机会比其他人幸运多了。
至少我必须要这么催眠自己。
「你国中的时候,不是很口无遮拦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吗?」
我顿了顿。
那瞬间心跳像是脱韁的马,恶狠狠的撞击胸膛。我看着民俊的侧脸以及钢钉——这个充满着不协调的人。而他说出这句话的用意,却不是为了刻意提到我们之间的事,只是单纯的,如此因为疑惑而讲出口:
「我只是觉得,你被腰斩真的很可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