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去逛了些旁的地方,谢慈总时不时走,田杏桃看在眼里,时不时开解劝慰。谢慈笑了笑,说没什么。
夜里,谢慈沐浴过后,与田杏桃挤在她小小的床上,有些睡不着。她闭上眼,总是心烦气躁,后来好不容易才睡着,自然而然做起梦来。
不知算美梦还是噩梦。
谢慈梦见谢无度那个炙热而压抑的眼,梦见他阴沉的气质,与平日里她所见的完全不同,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她梦见在那日的马车上,她意识迷离,全凭本能地凑近他唇,而他未曾避开,却是回吻她。
像要将她生吞入腹一般,扫荡过她牙关与唇舌,不给她留一分余地。他将自己搂得紧紧的,眼像在看一个猎物。
画面一转,却变得十分凌乱。一会儿是小时候,她和谢无度快乐地玩耍,一会儿又是萧清漪骂谢无度是疯子是怪物。
最后一幕,是一支箭向她射来,她不知为何,竟没动弹,眼睁睁看着,而倏地谢无度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挡下了那支箭,血淋淋的。
谢慈汗涔涔睁开眼。
她大口喘着气,坐起身来,身边的田杏桃睡熟了,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响。
好一会儿,谢慈才平静下来。
她又想起谢无度的伤,最后那一幕在她脑中挥之不去,不知道怎么样了,要不明日回去看看吧。她记得谢无度有小憩的习惯,趁那会儿去,问一问他伤势如何,便离开。这样也不会与他见面。
打定主意后,谢慈觉得后背发过汗的地方透着冷意,她慢慢躺下去,闭上眼睛。
第二日,谢慈照计划,趁着用过午膳后不久,回了一趟武宁王府。
她交代他们不许声张,而后往霁雪堂去。霁雪堂里安静着,谢无度应当在休息,谢慈叫住常宁,问他伤势。
常宁看了眼谢慈,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回小姐,王爷的伤势……情况不大好。”
谢慈闻言面露担忧:“怎么会不大好?大夫不是说没有大碍的吗?”
常宁道:“大夫那日是这么说,可也不知道为何,昨日夜里,王爷忽然发起高热,折腾了一夜……大夫说,若是这高热退不下去,恐怕……”他收了声,没继续说。
但谢慈明白未尽之意。
她本想悄悄来,再悄悄走。听完常宁的话,哪里还能走?
谢慈犹豫着,往霁雪堂正屋去。霁雪堂中没人伺候,只谢无度一人。她推开门,放缓了步子,见谢无度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似乎真是不大好。
她心立刻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揪着,在一旁坐下。
脑子里的思绪很乱,她一面想,他昨天夜里高热,那时候她还在躲着他……一面又想,他说的那些话……
谢慈垂眸,忽然对上一双清明的长眸。
她微微一滞,他怎么醒了?
而且,哪里有半点像有性命之忧的样子?
转瞬想到,他是不是联合常宁在骗她?她有些生气,站起身欲走,被谢无度拉住。谢无度扣住她的手腕,很用力,谢慈甚至感觉到些微的痛感。
他声音却温柔笑着:“阿慈担心我?”
谢慈意图挣脱他的手,还以为他不会松手,于是用了很大力气,没想到他已经松了力气,于是谢慈将他的手甩开好远。
谢无度嘶了声,谢慈心一凛,还是转过身要离开。
谢无度道:“今日还未换药,我手受伤了,换不了药。”
“阿慈。”
“阿慈。”他一句调子比一句软,好像有无尽的委屈。
谢慈硬着心肠没回头,下一瞬听见东西摔在地上的声响。她心一乱,回头,看见他身侧摔了的药瓶。
她走近,将药瓶拾起,妥协:“我可不会给人上药。”
虽这么说,还是将药瓶打开,又看向谢无度。谢无度乖巧地解下上身衣袍,露出自己左肩,谢慈将他伤口上的细布慢慢揭下,看见血肉模糊的伤口,迅速别过头,取来药瓶,将药粉洒在他伤处,又小心地替他包扎。
包扎到一半,谢慈忽然聪明起来,他伤的是左肩,顶多也就是左手不能动,为什么不能自己上药?
谢慈睁大眼,怒而瞪了他一眼,起身要走。
谢无度这回没拉她手腕,而是拉住她的指尖。谢慈如被烫到一般抽回手,没能成功,反而被他握得更紧。
她心也被烫到,眼委屈,努嘴看他:“你说你喜欢我,可是距离你得知你我并非至亲兄妹,不过才三个月。”
才三个月,他怎么可以用那样的眼看她。
谢无度看着她的手背,白里透红,甚是好看,他视线沿着她手背往上,直到与她四目相对。他知道她的意思,他在她面前一贯是温柔宠溺的兄长,而不是萧清漪所说的疯子,但是现在,他仿佛要变成一个罔顾人伦的疯子。她不能接受。
谢无度道:“我很早便知你我并非亲生。”
谢慈怔住,定定看着他,“很早是多早?你如何知道?”
“十年前,我意外发现,你与阿娘的血不能相融。”他不可能说因为他总觉得她不像萧清漪生出来的女儿,所以特意验过亲。
谢慈完全呆住了。他很早就知道,但一直没说。
她眸色颤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她问:“倘若你得知的,是假的呢?倘若,我真与你是至亲兄妹,你又当如何?”
谢无度道:“没有这种倘若,现实如此。”
谢无度怕她深究多想,转移话题,看向他们相握的手:“此刻,我不是你的阿兄,是一个爱慕你的、追求你的、可以与你谈婚论嫁的男人,与我牵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