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二人起冲突,满院子的仆役都有些戚戚。
昨日长公主那阵仗架势之大,阖府上下没人不知道昨日发生什么,风言风语早就传遍府中,如今大家都在说,谢慈不知收敛,恐怕很快要被扫地出门。而谢迎幸深得长公主喜爱,脾性又温软,怎么看怎么比谢慈好。
莲时也拦住谢慈,委婉劝道:“郡主,您别胡来……这毕竟是在天晴院,兰时与竹时姐姐如今是迎幸小姐的婢女。”
惩治自己的婢女,旁人总不好插手的。
何况长公主原本还放了话,要郡主道歉……莲时与梅时并听不见方才谢慈和谢迎幸的对话,自然也不知当日到底发生什么,只是依着两人的脾性猜测来看,怎么都像是迎幸小姐说的话更有信服力。
莲时咬了咬唇,道:“郡主,要不您还是同迎幸小姐道个歉吧?”
谢慈听见这话,本就中烧的怒火燃得更旺,将莲时推开,恨恨看向谢迎幸。
谢迎幸慢悠悠走近,低眉顺眼道:“慈姐姐,只要你同我道个歉,我便可以原谅你,也可以原谅她们二人。”
她又装得楚楚可怜,一副柔弱腔调,听得谢慈火大。
谢慈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一向不是那种柔弱性情,遇事怎么嚣张跋扈怎么来,因为一向有长公主和谢无度给她兜底。如今长公主不再是她的后盾,谢无度又不在京中……
谢慈抿了抿唇,不知想些什么。知道谢慈的脾气,兰时赶紧扯她袖子,小声劝道:“郡主,您忍一忍脾气,千万别……”
忍,忍不了。
还从没有人这样欺负到她头上的。
她谢迎幸若是想要什么,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讨要,谢慈未必不会大度退出。用这些腌臜手段对付自己,让她生气,也觉得不耻,也不平。
兰时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啪。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发生什么。谢迎幸也没料到,谢慈竟然敢打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管不顾。
谢慈抬手,给了谢迎幸一记耳光。
谢迎幸白皙的脸颊上霎时多出五个手指印,她捂着脸,瞪大眼看向谢慈:“你……打我?”
谢慈冷笑:“打你怎么了?打你要挑个黄道吉日?吉时良辰么?你不是说我瞧不起你么,对,我就是瞧不起你。你算个什么东西?阴沟里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谢迎幸眼眶红了,也没忍住,扬手要打回来。
却被谢慈一把抓住手腕,另一只手再次扬起,啪一声,重重打在她另一边脸颊。
“住手!”萧清漪才到门口,便撞见这么一幕。
第章 忌惮
谢慈对谢迎幸动手。
萧清漪快步走来,面色铁青,一双眼里盛满怒火,呵斥道:“谢慈,你在干什么?”
她昨日不管不顾将谢慈骂了一通,为谢迎幸出口气,夜里回到自己寝间里躺下,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想起自己这些年待谢慈的好,与谢慈待自己的好,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可那些回忆都是真的。这般一想,便反思起自己当时的态度是否太过恶劣。
谢慈的性子,她一直知道,也是被她宠坏了,难免有些娇纵。
迎幸说得也对,谢慈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出这么大的事,哪里能这样快接受?难免心里有些难受,因此才会做出些不得体的事来。
萧清漪半宿没睡好觉,想着明日一早,软下性子哄哄谢慈,与她说说道理,让她给迎幸道个歉,此事便算过去了。
今日一早起来,萧清漪还记着这事儿,待用过早膳,便预备着人去找谢慈来。还未及发话,便听得天晴院那边的人来传话,说是院儿里出了些事,迎幸拿不定主意,要她去拿主意。
昨日听迎幸说起竹时与兰时二人,萧清漪思忖过后,便将自己手边得力的人送了几个去谢迎幸那里。今日来传话之人,便是萧清漪送去谢迎幸身边的。
听了这话,萧清漪脸色微变,问是什么:“你仔细告诉我。”
那婢女低下头,将事情说了:今日一早,谢迎幸刚起没多久,便抓住兰时与竹时二人背地里议论主子,说些不中听的话。谢迎幸当即便被气到,叫她们二人跪下。因着是谢慈手里讨来的人,怕处置狠了,惹恼谢慈,所以才来请萧清漪决断。
萧清漪一听,心里觉得迎幸这丫头太过顾忌。但也没太生气,因为这话里说的是两个丫头的事,丫头与主子,虽说可以算作一体,却也不能全然看作一体。
这便是谢迎幸的计谋。她今日一早蓄意报复兰时与竹时二人,说她们嘴巴不严,议论自己,但实际上并没有。可她是主子,她说有,那便是有。她将两个人罚去跪下,等着谢慈来,以做筹码。
她要委婉地告诉萧清漪,那两个丫头背后骂她,兴许是得了谢慈的授意。倘若谢慈向她低头道歉,那么便证实她的确做了这些事,便能更近一步让萧清漪对谢慈失望。而倘若谢慈不肯低头道歉,也无妨,她可以说这两个丫头心思不正,不如干脆发卖出去。
无论如何,都能叫谢慈不痛快。
只是谢迎幸没想到,谢慈脾气这样暴躁,竟直接给她甩了两个耳光。
见萧清漪过来,谢迎幸当即落下两行清泪,捂着脸颊,又是楚楚可怜的姿态:“阿娘,您别怪慈姐姐,都是迎幸的错。迎幸不该罚兰时与竹时的,她们是姐姐的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自然也是看姐姐的脸色,都是我不好。”
萧清漪看着谢迎幸浮肿的两边脸颊,指印清晰可见,眼眶也红着,天大的委屈。
萧清漪原本对谢慈那点愧意荡然无存,又只剩下迁怒的恼恨。她的亲生女儿这些年流落在外,受尽苦楚,而她却纵养着一个陌生人,如今好不容易寻回了亲生女儿,却仍被这个陌生人欺辱。
谢慈打了谢迎幸两巴掌,心里的火气略微消散了些,这会儿被萧清漪质问着,心里第一念头是慌乱。她有心解释,可对上萧清漪那张视她如仇敌一般的脸,再见萧清漪将谢迎幸紧紧护在怀中,连她张嘴,都以为她想再动手似的,将人往身后更护了护。
她到了嘴边的解释便换了模样,声音带了些冷意,似这春日早晨的清风:“您都见着了,我干什么?我打了您的女儿两巴掌。”
谢慈声音清凌凌的,带了些疏离。大抵从阿娘发现她并非亲生那日,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分便已经注定要走向消亡。
她用您,用疏离的语气,用懒得解释的态度。
谢慈看着萧清漪未消的怒火,微扬下巴,往前凑了半步:“您又要骂我是么?或者说,您想为您的女儿讨回这两巴掌?那便讨吧。”
她从萧清漪的眼里看出了她有这样的想法,萧清漪在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