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都以为他父亲是喝醉失足。父亲死了以后,林厚高中毕业到城里打工,运气好慢慢积累财富,开厂子赚钱。事业上的成功让他越发坚信自己就是救世主,尤其是母亲的救世主。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家人好,可是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她的妻子和娘家人的关系一般,财产没有妻子的份,甚至重要的家族活动也没有妻子的份,可是妻子一直忍气吞声。他讨厌自己懦弱的妻子,常年累月的争吵中,他终于爆发,对妻子实施家暴,刚开始是想让妻子进行反抗,但是她的妻子一句话都不敢说,让他越发愤怒……”
“母亲的懦弱让他厌恶,妻子的懦弱更让他讨厌,于是他出轨,找了一个很有想法的女人,出轨的事情被妻子知道后,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家暴也就变成了家常便饭。”
听到这里,朱月脸色骤变,震惊地看着她。
江颜知道自己猜对了:“林厚的父亲家暴的时候,受伤最深的除了他的母亲,就是他的弟弟,弟弟年纪太小了,只会哭,帮不上忙,可是他也厌恶父亲的暴行,父亲死了以后,哥哥担起家里的大梁,他把哥哥视为英雄,不愿意接受哥哥是精病的事实,在哥哥伤人后,无奈把哥哥送进精病院,后来又想方设法把哥哥接出去。”
“但是你又怎么会允许林厚出去呢?于是你把那些重症患者关到乐园里,让林厚杀人,这样你就能用事实堵住他弟弟的嘴,让他弟弟坚信哥哥有精病,还不能出去。”
“林厚的弟弟为了让哥哥尽快痊愈,且开始怀疑乐园里的事,找心理医生进入精病院给林厚做治疗,前面两个医生的结果也是林厚没有得精病,但这时候你愤怒了,觉得他们是帮凶,开始制造各种惊吓,逼迫他们自杀。”
朱月盯着她,呼吸声变重。
蒋留惊叹于江颜的这段推理,发现朱月沉不住气了,盯着她看。
“再后来能够进入乐园的医生,他们都帮过罪犯逃脱过法律的制裁,所以每次进入乐园,迎接他们的都是一场恐怖杀人游戏,从乐园出去以后,他们也开始疯了。”
“这些心理医生比赵勤更可恶,被动地报复他们已经不足以泄愤,因为林厚弟弟还会找新的心理医生进去。那些帮过坏人的心理医生都该死,于是你开始找办法让那些心理医生牵涉其中。薛凭本来该死,我却治好了他,所以我也是一个该死的人。”
朱月靠着椅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确实不算是一个好的心理医生,但没到需要死的程度。”
江颜也跟着她笑:“那我挺幸运的。再说回赵勤吧,我很好,你是怎么把赵勤引诱进精病院的?”
朱月避而不谈,而是反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心理医生吗?”
江颜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江颜,你是不是一直以自己是一个心理医生为傲?觉得自己富有同情心,能洞察人心,像救世主一样帮助别人。”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在你帮助的那些人当中,很多人本来就该死,却因为你的一两句话盖棺定论,不再受到法律的约束,逍遥自在。”
“你觉得你帮助的那些病人可怜,悲惨的家庭遭遇和其他因素导致他们作恶,可是你却忘记了,最可怜的人是被他们伤害的那些人。”
“遇到极端的连环杀人犯,遇到精病人,你迫切地想了解他们的作案动机和手段,从里到外了解他们的精世界,作为你职业生涯的经验,再对下一个人进行剖析,写成一本书去指导其他人研究下一个罪犯。你惊叹于这些坏人的人格,觉得自己特别聪明,再坏的人都能在你的诱导下说出自己的犯罪经历。”
“你收获了名利,其他人坚信不疑地相信你的结论你的判断,把你捧在高处,你享受着那些赞美和带来的利益。你高兴极了,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心理医生,帮助警察破案,治愈病人。”
“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做出来的这些成果真的有用吗?你帮助警察让那些凶手认罪,可是这样的凶手抓了一个还是有下一个,等到下一个出现的时候你又去对比分析他们的异同,觉得自己的研究成果更丰富了,沾沾自喜。”
朱月讥笑,“但是根源问题你解决了吗?没有,你的那些破结论只能蒙蔽你和警察,让你们获得所谓的成就感,觉得自己为社会铲除了危害。然而该犯罪的人还是犯罪,甚至你让凶手变成了改过自新的好人。”
“江颜,你教会了凶手从过去的伤害里走出来,却没有教会他们犯罪了要承担应有的责任,也没有教他们不要犯罪。”
江颜沉默不语。
审讯室里的警察也跟着沉默。
从审讯室出去的时候,朱月还在笑。
江颜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我不是个完全的好人,但我即便遭受了伤害,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凶手。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变成施暴者,又有另一个人被伤害。我无辜,其他人也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