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一日,地上一年,他只回去一趟,在下界都过了数月。
三清解释道:“没有……只是水怪狡猾,不太好对付,耽误了些时间。”
话正说着,旁边灌木丛中钻出来只十数尺长,火红色毛发,头顶一团赤焰的彪壮野兽,面目凶煞,可到了男子身边,却又乖又黏,在他腿上蹭来蹭去,最后伏在他脚边。
三清俯身摸了它一把,道:“祸斗瞧起来更胖了。”
祸斗鼻腔中嗤出一团火气,瞪了三清一眼,心道:早知道这小子就会说些不中听的话,当年它辛苦找到君转世时,就不该告诉他!
它正不忿,却又转念想起,当年,玉衡转世之时,被殷冥投入回鼎,气运非常,生于赫赫有名的仙门大家,掌门嫡子,出生当夜,恰逢北斗七星中第三宫闪烁,老掌门精通门卦术,六十四卦中连卜三次皆是谦卦,当即认定此子吉星天降,前途不可限量,故取名玉衡,字谦。此子天赋异禀,十几岁结丹,二十几岁便修至渡劫前期,半之躯,容颜不变,可说来也是古怪,这渡劫前期到渡劫期总差那么一点。
就那么一点,把他拘在下界,不得飞升。
祸斗想,若非是有三清,它真没有法子,让个修仙名府中炙手可热的少年天才,三百年不出崖府,也躲不过冥界那位聻主,数百年间在下界疯了一般寻人。
祸斗表情由僵变缓,最后还是忍不住又向三清用力翻了个白眼,下刻,头上就挨了个巴掌,玉衡道:“不许如此无礼。”
这一掌力道落得有些重,祸斗跳起来,叫了几声。
玉衡帮三清摘他身上的地葵,他身子有些毛病,平日倒没什么,只是一出这不归山便胸闷气短,狂嗽不止。
他虽有世家名衔,却从未下过山,后来以讹传讹,竟说他在怀中时就已殁了。当年他突破元婴,可开府纳贤,也只这一人投奔。
玉衡心中很是珍惜。
他帮三清摘干净他身上的东西,祸斗又在身上蹭,玉衡才看到它到处乱钻,身上净是被火气烤干的泥土块子。
玉衡见它又蹭上已经发灰的下摆,湿漉漉的鼻头带出一道黑印,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祸斗模样凶煞,私底下却十分脆弱,上次没准它趴在床头睡觉,在门口呜呜咽咽了一整晚。玉衡好容易忍住踢开它,干巴巴地道:“好了,回去我帮你洗一洗。”
祸斗高兴了,软乎乎的舌头在玉衡掌心舔。
“所以这次出去,可有收获?”
三清想起九荒殿中那位吃瘪的上,勾起嘴角:“非常。”
玉衡道:“那就好。”
二人一同回去,天色渐暗,风又吹起,玉衡身上的衣裳被灌的鼓起,飒飒作响,祸斗跑到前头去给玉衡挡风。
三清道:“仙君,如今真好。”
玉衡:“好么?”
三清笑起来,心想,见着君安好,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幸事。
第230章 番外之玉衡下山记(上)
玉衡一人下了不归山。
倒不是有意隐瞒,是摔下去的。
不归山仙云缭绕,危耸崇巅。出入之处,有条链桥,名曰黄泉桥,数寸厚的木板钉在铁链之上,左右并无围护,脚下崖深万丈,不见其底。
这桥极短,不过几十步,却又极险。
来不归山拜师修行的,要么是出类拔萃的世家子弟,要么就是天赋异禀的根才俊,精通御剑术,倒也没什么危险。那些没什么名头,抱着投机取巧心思来的,瞧见这桥,也就知难而退了。
这桥常年荒着,数百年间,仅有几人没什么能耐,却胆比天大,自然是如同桥名,直通黄泉。
可是这日,玉衡在房中修炼,忽就心口猛然一跳,他睁开眼,手心一层热汗,额心滚烫,他走到镜前,看到眉心隐隐浮出一道红色纹印。
玉衡一怔,随即心道:他渡劫期数百年未能突破,该不会是今日有什么遇吧!
他凑近铜镜想要看清楚,心脏却剧烈一沉,闷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只一瞬间,脑袋一嗡,遽然空白,忽就凭空生出一个念头。
他必须出去。
出去做什么?
救人。
他跑出去,等回过,已经是在黄泉桥旁边了。
只见一个青年,身长玉立,红衣黑带,正站在黄泉中间,低头看着脚下,桥身两条漆黑铁链剧烈摇晃,他正等着桥身稳下。
脚下万丈深渊,桥板青苔密布,枯朽潮湿,又在山间搁置数百年,早承不住一个人的重量。
玉衡背脊发毛,磨牙道:“找死。”
他这声虽小,可在无人的山间,却格外明显。
闻言,对面抬头,二人四目相对,颇有些尴尬,玉衡皱起眉头,他的额心又有些热了。
玉衡这个人,最爱多管闲事,平日里不归山上两只仙鹤打架,他都要去劝一劝,更不必说一个大活人在他面前置身险地了。
他道:“你不要动,我帮你……”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玉衡眼前一道虚影落下去,桥板从中间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