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顺着周嵩的称呼,唤苏暮雪为小姐,即便看着她同皇后模样相似,也未曾多说一句,帝王家的事不是他能置喙的,顺着周嵩唤总没差。
“不必。”苏暮雪坚持道,“我要守在这。”
苏暮雪真的以为自己能坚持住,实则,她太高估自己了,第二次清理伤口时,看着用刀子剔下来的皮肉,她没忍住干呕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心疼,生生剔下,可想而知是怎样的痛。
这次,萧安辰的呼喊声轻了很多,应该是体力消耗太大的缘故,苏暮雪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太医见状道:“三更天还有一次,小姐还是走吧。”
苏暮雪:“不,我要留这。”
三更天那次清理伤口,若不是有明玉在后面扶着,苏暮雪已经倒在了地上,所幸最糟糕的事情过去后,有了好消息。
王太医擦拭下额头上的汗珠,笑着道:“好了,余毒已经清除干净了。”
言罢,苏暮雪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她对着床榻上沉睡的萧安辰说道:“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睡够了要赶快醒过来。”
睡梦中的萧安辰似乎梦到了什么,唇角很轻地扯了下,应该是美梦。
翌日,萧安辰睁眼后第一个找寻的便是苏暮雪的身影,“来人,来人。”
他唤了两声,也未有人进来,耐不住,他用胳膊支撑着强行坐起,随后掀开被子,腿缓缓下移,脚沾地后,站起,手捂上胸口,吃力的朝前走去。
萧安辰已经好久没这么虚弱过了,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腿也软软的,每走一步胸口的疼痛便加剧一分,像是有刀子在伤口上蹭。
痛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可他依然没停,边走边道:“阿雪,阿雪,阿雪……”
走了两步后,腿一抖,他摔倒在地上,缝合好的伤口再次溢出血,雪白的亵衣瞬间染了色,触摸惊心的一片红晕。
萧安辰心道:八成伤口又裂开了。
但他顾不得,爬起来继续走,几步后,身子倚上门,张嘴大口喘息,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
胸前的红晕好像更多了,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继续朝前走,眼见要迈过门槛,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惊呼声:“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萧安辰听到熟悉的女声,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浅笑,虚虚唤了声:“阿雪。”
苏暮雪走近,萧安辰跌进了她怀里,头倚着她肩膀,胳膊圈着她腰肢,低声道:“阿雪,我以为你走了。”
“这是我的府邸,我会去哪里。”苏暮雪扶着他坐到床榻上,“陛下仔细看看,这里是不是我的府邸?”
萧安辰淡挑眉看了一眼,确实不是驿馆,不是驿馆肯定就是苏府了,萧安辰想到他还在苏府,心底便一阵喜意。
还好,还好阿雪没敢他走。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她不见他,不要他。
苏暮雪给他端来温水,亲自喂他喝下,又放下杯盏,扶着他躺下,做完这些后,她坐在了床榻旁,居高临下睨着萧安辰,问道:“陛下是不是早就知晓表哥的事了?”
萧安辰见她脸上没了笑意,轻轻勾了勾她手指,问道:“阿雪生气了?”
萧安辰一早便对薛佑宁有所怀疑,总觉得一些事发生的太过凑巧,例如他刚来荆州,八贤王那里便有了动静。
还有永安寺,那个进出给太后和八贤王送信的人,抓住后审问了许久都不松开,后又趁人不备咬舌自尽。
暗卫在那人后肩膀发现圆形印记,也是凑巧,这样的印记他在苏暮雪那个守卫阿六身上也见过。
天下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萧安辰便命人暗中调查起了此事,结果同他想得一样,薛佑宁同萧云绽有牵连。
确切说,薛佑宁曾受过萧云绽的恩惠,他六岁那年差点死掉,便是让萧云绽所救。
“陛下为何不告知我?”苏暮雪问道,“怕我知道了会坏陛下的好事?”
“不是。”萧安辰急着解释气息不稳,又是一阵咳,脸都咳成了红色,苏暮雪见状抬手拍拍他的背,柔声道,“陛下不用急。”
萧安辰等气息平复后,说道:“我是怕你难过。”
有着那样身份的哥哥,岂会不难过。
“那陛下为何现在告知我?”苏暮雪问道,“陛下这是不怕我难过了?”
“你问了,我当然要讲。”萧安辰握住苏暮雪的手,眼真挚道,“我曾发过誓,以后不会有事瞒你,但凡你问,我必如实告知。”
言罢,他又是一阵咳。
咳嗽带动了伤口,然后又是一阵钻心般的疼,苏暮雪见状不忍再问什么,“好了,我知晓了,你不用讲了。”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萧安辰问道。
“这次多亏陛下救我,我才能活命。”苏暮雪淡声道,“我还怎么敢气陛下。”
“你可以。”萧安辰想明白了,不管她是气还是不气,他都会喜欢着她,她气多久都可以,只要不伤害自己的身子便可。
凡事他都由着她。
“阿雪。”萧安辰指尖挠了下她的掌心,“我以后不会再勉强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气着我也可以,只要只要你让我日日见着你便可。”
“那我若是不想见你呢?”
“那……我便在暗处偷偷看着你,不让你知晓。”
养伤中的萧安辰说话的语气又轻又软,眼真挚,完全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像只可怜的小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