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最后见过的人,是喻卓,
最后一通电话打给的人,是喻卓。
时眉记得,由于牵扯到留学生问题,当时那案子不止在国外,甚至在国内也引起极其高度的关注和讨论,各路网络大针对案情的高谈阔论层出不穷。
“那案子后来是浪哥协助警方破的。原本按照他们国家的律法量刑,九成会判我终身监禁。”
时眉眼皮猛地一跳。
尽管喻卓在看似平静地叙述这件事,时眉还是能听出,他极力克制的声音里藏着几分轻颤,
“没他的话,我就回不来了。”
就算回得来,喻卓将面临的也是被强制遣返,被吊销律师执业证,被迫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而丧失一切自身合法权益,然后独自承担着被彻底毁掉的一生。
这让时眉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所以当时阿姨生病那次,也是岑浪……”
“是浪哥动了家里关系,跟你一起救了我妈。”喻卓放下喝光咖啡的纸杯,压着声说。
“原来那个电话是岑浪打给我的。”
时眉恍然顿悟。
喻卓出国后,时眉隔三差五会替他去探望父母。
那年冬天,喻卓出事被国外警方控制起来,偏偏祸不单行,喻母恰巧在这个时候查出宫颈癌,必须尽快手术。
然而当时港厦人医的肿瘤科床位紧张,安排住院需要排号,时眉知道当时联系喻卓也没用,索性没告诉他喻母生病的事,替他们两边互相瞒着。同时四处奔波托人花钱找关系,好不容易替喻母争取到一个床位。
困难却并没有就此打住。
时眉得到院方通知,要求喻母必须在三天内进行手术,否则需要把床位腾出转给其他急需手术的病患。
而喻母又常年罹患糖尿病,想做手术必须先降血糖,这个过程并没有那么快,需要住院观察调养。
这几乎是个死循环。
无奈下,时眉打算再想办法托人先将喻母转去其他科室病房,等血糖指标稳定,再重新花钱找关系争取肿瘤科床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头天还要求喻母腾床位的院方突然联系到时眉,说可以为喻母办理转去港岛私人疗养院,提供术前调养、手术进行和术后修养一整套服务。
特别是,全部医疗费用无须喻家个人承担。
说实话如果不是院方的主治医师亲自出面,时眉当时险些就要以为这是什么新型骗术。
毕竟无人不知,港岛私人疗养院拥有全国最顶尖的医疗技术,单单床位就要日万起步,随便进去住些日子就是百万为单位的往里砸钱,且不算在医保报销范围内。
说白了,那里是专门给有钱人看病的地方。
喻氏夫妇都是本分老实的教书人,喻母教高中历史,喻父教高中数学,港岛显然不会是他们的选择。
但时眉没有贸然去问喻卓父母,而是再三向院方核实情况真实性,甚至多留了个心眼确保有效证据留存。
即便这样她仍然不能完全放心,而喻母的病又拖不得,面对妻子重病的喻父在自乱阵脚的情况下完全信任时眉,大小事都由她做主。
当时眉陷入非常两难的抉择间,她接到了岑浪的电话。
“带阿姨尽快配合院方转院,不要错过最佳治疗时机,会有人去跟叔叔签全免协议,就说你找的。”
这是那通越洋电话的全部内容。
很快隔天一早,就有港岛私人疗养院的人找上门。倘若只有港岛的人,也许还是无法打消时眉的全部疑虑,直到她看见一同出现的那位壹浪集团法务部部长,曾任港厦政法大法学系教授,法学界泰斗级人物,同时也是她的标杆偶像。
那一刻她才确信,电话里自称是喻卓朋友的那个少年,真的不是骗子。
“要不是后来老大你告诉我,我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在我母亲生病时,浪哥也出过一份力。连他帮警方破案那事儿,也是我自己在联邦新闻报道上看到的。”
喻卓摇头笑了下,
“所以我说浪哥人就那样儿,就算做天大的善事也懒于解释,看着冷,其实比谁都心热。”
“当初我们一块儿玩得一群人平时都挺要好,真到我出事儿那天,别管有钱没钱的,个个能跑多远跑多远。我也理解,人之常情嘛。”
时眉没出声,只是安静聆听着被细细描勒出的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岑浪。
喻卓停顿了会儿,过了很长时间,声音极低极低地哽咽一句:
“但真的…除了浪哥,没人帮我。”
时眉沉默了好半天,半晌,拍了拍喻卓的肩膀说:
“去跟老黄请个外勤假。”
喻卓缓下情绪,惊讶问她:“我们去哪?”
她拎过桌上的空纸杯揉成一团,半眯着眸,扬手精准丢入不远处的垃圾桶,回身挑眉告诉他:
“救你浪哥。”
……
“怎么样,能不能行啊你?”
岑浪家车库,时眉跟喻卓俩人一人一边趴跪车座上,仰起上半身对头盯着行车记录仪。
喻卓边卸边憋不住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