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的钟声在黄昏时刻敲响,震荡山野,倦鸟归林。
意料之中,独孤凛被守寺的僧人拦在门外。
“阿弥陀佛,陛下,请回罢。”
独孤凛望了他一眼:“孤见不到净禅大师,绝不下山。”
僧人双手合十,道:“陛下何苦呢,净禅大师知陛下会来,故而早令吾等候在门外。大师有言,因果轮回自有定数,此事他无能无力,还望陛下勿要为难。”
“自有定数。”独孤凛咀嚼着这四个字,唇间嗤出一声冷笑。
墨眸掀起,他扫了一眼面前巍峨古朴的山寺,眸底一片晦暗。
“陛下。”僧人意识到面前年轻的帝王色有异,心里蓦地一紧。
独孤凛定定注视着他,唇间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陛下来我菩华寺究竟想要做什么!”武僧机警,登时列阵排开。
“师傅以为孤要强闯?”独孤凛敛眸一笑,“多虑了,如此蠢笨粗暴的行径,孤怎么可能会做。”
僧人摆出的招式一僵:“那么陛下此番前来是为了……”
“既然此间无计救她,那这菩华寺留着也无用。不若一把火焚了个干净,以满寺千百年的香火为她积攒功德,如何?”
独孤凛说的风轻云淡,山门前守寺的武僧闻之却面色骤变,方寸大乱。
“陛下!菩华寺乃国寺,由大徵开国皇帝亲封,寺内供奉历代先皇的香火,您…您怎可……”
“孤有何做不得?”独孤凛眼极冷。
年轻的帝王面若冠玉,立在山门前,竟将一身喜庆的正红穿出了阴郁杀气。
那是一种经历过极致的绝望之后,悍然不顾一切的强硬与疯狂。
连婚服都挡不住他通身上下浓重的戾气。
明斟雪死了,维系他最后一丝清明智的弦崩断了。
僧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气场森冷强势的帝王:“放火焚毁千年古寺,造下业障之深重您可敢想象……”
“那又如何。”独孤凛眸底划过压抑至深的疯意,“只要她能安好,孤背负再多的罪孽又有何惧?”
独孤凛一开始便设想了最坏的结果。
菩华寺或许真的无计可施,若换不回明斟雪今生,那便助她来世顺遂。
焚寺的举动的确惊世骇俗,业障之深非常人所能承受。
可独孤凛本就不能以常人的道德尺度衡量。
若是不曾遇到明斟雪,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本该一条路走到黑,身居高位,心陷泥潭。
独孤凛唇间微微勾起,深邃的眼眸涌现血色。
抬手轻轻一扬,身后无数身着黑衣劲装的影卫凭空落地,手执燃烧着火焰的弓箭。
“来,”独孤凛眸底戾气翻涌,轻启薄唇下达命令,“放箭。”
弓弦绷紧的声音齐刷刷响起,满目跃动着的火焰映照着僧人张惶失措的面容。
“陛下三思!”
“快回去告知师傅!”
“请住持来!”
“来不及了……”
拉紧的弦绷到极致,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眼看着千年古刹将要被焚为火海——
“且慢!”
沧桑浑厚的声音遽然自寺内震出。
山寺门缓缓开启,面容苍老慈穆的净禅大师身披袈裟立在门中。
独孤凛眸色微黯。
他终于逼得这位百岁老僧现身。
净禅肯见他,那便说明斟儿的性命或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老僧缓慢睁开双眼,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陛下,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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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在最初接纳独孤凛的正殿里,点上了一柱香。
“陛下,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他转过身,喃喃颂道:“因果轮回强求不得,痴儿竟尚未悟。”
独孤凛眼阴郁,浑身戾气未散:“大师既要讲究所谓因果,为何孤安邦治国行善积德,种下善因,最后还是失去了她。”
“那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命数。”老僧望着他,“明姑娘是自愿解除陛下缔结的换命契约的。”